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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叫“厲衡”的人已再回不到他身邊了罷。內心的愧疚與疼惜忽然變得無以復加,白西將薄毯拉到柳睿膝上,輕聲說出了真相。“我就是厲衡,厲衡只是我在人間歷練的一個身份。如今使命已經完成,以後不會再以厲衡的身份出現?!?/br>說著,他默念咒語,將左臉幻化出厲衡的模樣。這僅僅只是一瞬之間的幻像,可他卻看見柳睿因為那熟悉的面容而睜圓了眼睛;隱忍已久的淚水,也終於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下來。白西心中一酸,溫柔地伸手想要替他抹去淚水,卻被柳睿一把拂開。“你的使命和鱗族有什麼關系……”淚水滾落之後,整個人反倒顯得沈著了,柳睿再不去看白西的臉,只垂著眼簾低聲問。實在無法直接表達,白西便委婉地答道:“……敖縉死了,和南雀一起。天帝已經將水晶宮賞賜給我?!?/br>此話既出,其中的含義便不言而喻。柳睿整個人重重地一顫,爾後癱軟下來。“是你干的……”他小聲詢問,“這一切都是……你干的?”白西不語,艱難地點了點頭。“………………”像是一聲抽泣,又似乎是痛苦的喘息,柳睿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那里像是被人剮去了一塊rou,頓時血rou淋漓。他自言自語:“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利用我,從……從那個山頂上的那個晚上就開始,都是假的……”“不是的!”白西忍不住,一把將他擁進懷中,熱切回應道:“我雖然是欺騙了敖縉、毀了鱗族……但那都是在遇到你之前便已做出的決定,無法更改??晌覍δ愕膼?,并無半點虛偽,這段時間來,難道你還看不出麼?”柳睿在他懷里并不抗拒掙扎,如同一具死人,連曾經流出淚水的眼睛也空洞了,直直地看著暗色的天花;唯有嘴唇無聲地甕動著。白西貼近了,這才聽清楚他所說的話。竟然是在哀求。“……把厲衡還給我,求求你,我只有厲衡而已……你告訴我厲衡在哪里……我去追他回來……”那蒼白臉上流露出的神色無比凄惶。然而無論他如何哀求,厲衡這個“人”,確實已經不在了。60“對不起,對不起……”白西沈重地嘆息,俯身將柳睿從竹塌上抱了起來。三日來的清減,讓柳睿瘦得幾乎只剩下了骨頭,當務之急,便是將他帶回寢殿,讓他吃些可以墊饑的東西。然而還沒有等白西邁開腳步,懷里僵硬的身體忽然癱軟了下來。白西心中大驚,急忙低頭去看,正見到柳睿平靜的嘴角上掛著一縷新鮮的血痕。柳睿并沒有自殺,而是一時郁結攻心導致嘔血。半個時辰後他慢慢蘇醒了,發現自己已躺在寢殿中。而那個男人──那個自稱為厲衡本體的金仙,竟就依靠在床沿邊上入了眠。柳睿渾渾噩噩地欠身起來,低頭看了一眼白西,而後悄無聲息地滑下床,連外衣都不去披,徑直推門而出。因為主公已經歸來,門外的守衛便撤了去,此刻柳睿輕易地出了中庭,而後架了云朵著急往水晶宮去。事到如今他唯一期待的是,剛才所經歷的,只不過是一場噩夢。他期待著能夠看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可事實已經不容他期許。焦黑、死寂的,猶如一具干尸橫亙在他眼前,彌漫在空氣中的已不再是奇花異草的芬芳,經久不息的焦糊遠遠刺激著柳睿的感覺。昔日的雕欄玉砌,已成焦土,麟族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唯有幾個幢幢的黑影在廢墟之中游蕩,遠遠看去,竟然好像地獄黃泉一般詭異。看見如此光景,柳睿的心這下算是徹底跌進了谷底,渾身不禁透出涔涔冷汗,他雙腿一軟從云頭上落下去,正跪倒在廢墟中幾條黑影附近。原來那都是被勒令善後的麟族之人,此刻見了柳睿,便如同冤鬼一般圍攏過來。“你怎麼還有臉到這里來!叛徒!”“就是他把禁地的位置告訴羽族的!是他害死了龍君!”“他已經投靠了那個白西大將,甘愿做他的女人!”“…………”“……”種種惡毒的言語如暴雨傾瀉,柳睿直不起身子,只能跪著遭受辱罵。那些憤怒的、悲哀的聲音在他耳邊形成漩渦,吞噬著他的神志,比過去所經受的冷言冷語更狠毒千百倍。61“我……不是他的男寵……”他小聲辯解,“我不知道他是在欺騙我,我還以為、還以為……”他慢慢地搗住了自己的臉。“我本來也不信會有人真心待我……我不應該抱有妄想、不該以為會有人會看得起我,從敖縉到厲衡……為什麼都只是把我當作一枚棋子……”然而在場無人愿意去傾聽他的心聲,反倒更迫切地想要將滿腔地怒氣發泄在這個“叛徒”的身上。不知是誰踢出了第一腳,而後遷怒便開始了。柳睿被他們推倒在地,全然不去反抗。厲衡消失、麟族沒落,與他這個人有關的唯二人事都已消失,那他還有什麼必要留在這個世上?只是死了,只怕也是沒有多大趣味的,因為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已經上天下地,無處可尋了……想到這里他嗓中一熱,又是滿口甜腥。盼只盼,喝下那碗孟婆湯,從此不再記起這段傷人的往事……思及至此,他卻是萬念俱灰了,而下半身也難以控制,逐漸現出原形。就在此時,黑沈的天幕中忽然響起一聲厲喝。“都給我滾開!”人影未現,而半空中已劈落一道電光,穿透其中一名麟族胸襟,剖出一道濃重的血墻。眾仙人大驚失色,立刻棄了柳睿四散奔逃。隨後白西從濃云中俯沖下來,將柳睿護入懷中。“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他的聲音低沈、且帶了一絲沙啞,“只要你能心平氣和地與我相處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我還是那個厲衡……一直愛著你的人??!”而這時的柳睿,已仿佛進入了一片虛無的世界。水晶宮的地盤雖被天帝劃歸給了瑤池,但白西卻毫無入住的打算,他將它送給西王母作為別院,而自己依舊住在唯柳渡里。天庭中一陣火熱的交結、應酬之後,生活似乎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那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