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8
奔城門出城。十二月初五,長安城落下鵝毛大雪。昭王梁煜奉永嘉帝暗令,秘密提審漕運總督泰匯曇。第116章章一百一十六長安寸金寸土,多建一套房子都恨不得擦著旁邊的屋檐立起來。在這樣一個地方,給那些犯事的人建一所監獄,那是不可能的。刑部大牢位于地下,此處比外面冷上不止一點點。只要人站在這里,不管穿了多厚,膝蓋都只打哆嗦。然而,便是這樣此處的環境也比其他地方好上許多。泰匯曇被押解入京時就被關在了這里面。因為無人敢替他求情,這牢房四周沒有一點可以提供熱氣的地方。在此之前,他站在裝著無數珍寶的大船上時,從未想過自己上京一趟會是這樣的下場。分明應該是在香奢榮光的金鑾殿上,永嘉帝賜下無數賞賜,他會成為當今身邊的第一紅人。那些個政績算個什么?討得了主子的歡心,才分明是行走官場的正途。然而,隨著那四艘寶船的沉沒,他的正途也徹底沉了。牢門上鐵索拉扯的聲音,叫這位已經縮成一團的漕運總督終于有了一絲反應。兩個衙役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拖出牢房朝著外頭走去。臺階一步一步向上,泰匯曇也逐漸清醒過來。他的牙齒打著冷顫,結巴而急切地問:“兩位大哥,我們到哪兒去!”一方大員卑微地叫兩個衙卒大哥,怎么聽都覺得好笑。但這兩位見多了一朝失勢,在這大牢是發瘋哭嚎的獲罪官員,表情都不變一下,只道:“提審?!?/br>聽到這話,泰匯曇心里一震。他還抱著希望,想著沒有直接定罪而是提審,說明外頭還有人在為他奔波求情。會不會是太子?他忍不住這樣想。是了,必須是太子殿下。他們是兒女親家,他為這位殿下做了那么多事。自己如果倒了,這位殿下也自身不保!太子不會那么蠢,對他見死不救的。想到這里,泰匯曇激動得哭了,眼淚和鼻涕糊成一團,結了冰。可惜他的愿望似乎是破滅了,因為兩個衙役沒有帶著他走完此處的臺階。只在一半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把泰匯曇帶入一個房間里。這里不是刑部大堂,這個案子只在暗中提審。泰匯曇摔在地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他驚恐地盯著面前取暖的火盆,覺得自己就是一只馬上要燒死在里面的飛蛾。火盆后面坐著一個穿著厚厚毛裘的年輕男人,面容俊逸,只是表情太冷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泰匯曇愣愣地瞧著他。“昭王殿下……”梁煜俯視著面前狼狽的總督大人,感情不見起伏地打了一聲招呼:“泰總督,又見面了?!?/br>泰匯曇身上一個哆嗦,忍不住縮小自己的身形,也忍不住往那個火盆靠近。他其實已經想不起來當時在梁溪見到梁煜時是個什么樣子。手下人被這位殿下拿住了,泰匯曇很著急。著急地想著應該怎么從這個困局里面脫身。他跟著甄應嘉去梁溪找這位殿下。席面上被威脅了兩句,他嚇得不輕,幾乎立刻就同意了拿秉來抵罪的說法。這位殿下似乎也知道了江南不可撼動,只因無法交差才弄出這么一處。兩邊一合計,竟然就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之后梁煜回京,京城那邊鬧出大小事情,牽連了許多官員。江南水深,一個石頭子下來漣漪不見,沒了幾只小魚小蝦,大頭上一點兒損失都沒有。泰匯曇還想著這位殿下也不過是外強中干,不敢和他們這些老臣瞎咧咧。畢竟他們手眼通天,昭王殿下若真有些野心,的確該好好與他們說話。但是,那之后的事情似乎就變得有點不一樣起來了。先是太子殿下至江南的信越來越緊密,心中的內容也愈發叫泰匯曇莫名其妙。不知為何,梁燁認為江南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在信中語氣激烈地質疑他和甄應嘉的忠心。泰匯曇在莫名之時也覺得頗為不滿。因為太子催促實在太急,泰匯曇也不由去試探了一下揚州的鹽課老爺林海。然而他眼中的林海雖說還有一二讀書人的天真,但也不是一個蠢人。每每點撥一下,也能做得叫人滿意。也實在不知那位太子殿下哪里來的那么多疑神疑鬼。后來,京中傳來消息。那位替太子做事的妻弟因為搶別人酒樓被太子嫌棄了。泰匯曇便道分明是手底下人做事不爽利,便怪到自個兒頭上。于是,太子再來信之時,泰匯曇便也就敷衍著。要錢也罷,隨意應付一二。之后發生的事情實在叫人難以預料。他先是聽聞甄家在京城暗中做的那個錢莊被人端掉,不得不斷尾自保。再接著便是榮國府抄家,甄應嘉痛失京中同同盟主力。一樁樁一件件,分明是在暗示甄家在倒霉。泰匯曇被驚出一身冷汗之時,審視其中細節。發現分明是太子爺與肅王針鋒相對,然后拿手下人填了炮灰。他們連甄應嘉都敢算計,哪一日不得輪到我?他這么想,同時慌里慌張地開始表忠心。那四艘船確實過載,里頭有一大部分東西是泰匯曇要親手獻給太子,暗中獻給肅王,用作兩邊打點討好的。結果,他把自己后半生的官途都給獻出去了。昭王殿下看他兩眼空茫的樣子也不著急問話,只叫人端上一碗胡辣湯來。這么多天來,泰匯曇終于是吃上一點熱的東西,當下便哭得稀里嘩啦的。養尊處優太久了,真的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昔日江南一別,沒想到再見面時竟是這種情景,”梁煜撥了撥茶碗蓋子,說著唏噓卻沒有什么唏噓的樣子。泰匯曇糊著一把鼻涕,甕聲道:“罪臣有負陛下圣恩啊?!?/br>“你的確有負天恩,”梁煜如此道,比陰暗的牢房更加冰寒的視線落在泰匯曇身上,“父皇很生氣,也不知泰總督的家產幾何,夠不夠那一船鹽稅?!?/br>那一船鹽稅,泰匯曇還真看不上,聞言立刻高呼:“罪臣愿傾家蕩產!”梁煜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大人,話不要說得這么滿。不過丟了一尊石佛,一船銀子你就要傾家蕩產。那若要是別的些事,大人拿什么來買自己的命?”泰匯曇的心狂跳起來,手里的陶碗啪一聲摔得粉碎,驚恐不已地瞧著梁煜。“泰總督可知,今日我為何單獨審你?”梁煜好整以暇地問。“不,不知,”泰匯曇低下頭,內心的恐慌在不斷放大,凍僵的腦袋終于意識過來這小小房間里,只有他和昭王兩人的不對來。“大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梁煜微微一嘆,似是很不滿意泰匯曇的回答。泰匯曇被嘆得全身僵硬。那年在梁溪的那場宴上,他曾用同樣的語氣用同樣的話,感嘆著當時木訥不知變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