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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在空氣里劃著,“我叫安捷,平安的安,快捷的捷——”========================這座城市,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和來來往往不停息地跑著各色車輛的長安街背后,是筆筆數不清的舊事,偶爾看見的幾條疏于規劃的小胡同,那逼仄、潮濕的磚瓦背后,仿佛是張寫滿了前朝今日的破紙,因為承載而灰敗。筆直的街道總是正南正北、正東正西。全國再沒有比北京人方向感再強的了,東南西北條分縷析——說不上坦蕩,卻是自元大都建立以后就壓在骨子里的王氣正氣,透過幾次翻新過的朱紅淺灰,構成這個城市無論如何都不會變化的色調。安捷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入了秋的了。這一年立秋晚,秋老虎一點都不客氣,走在街邊,半分涼氣也感覺不到,天色灰蒙蒙的。安捷靠在門邊——他剛剛租來的房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完,本想到對門去借點東西,卻正好看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按響了對面的門鈴。半晌,里面的門才打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隔著防盜門謹慎地看著兩個陌生人,這小姑娘人還沒長開,有點瘦,小小的一張臉秀氣得很,臉上一雙黑豆似的大眼睛,皺皺眉,她問:“你們找誰?”“請問,是莫教授家么?”小姑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我爸爸不在?!?/br>來人沉默了一下:“你是莫教授的女兒?”小姑娘點點頭:“我是,我是莫瑜?!?/br>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能進去說話嗎?有關于你父親的事?!?/br>莫瑜愣了一下,有些為難:“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在?!彼仡^看了一眼,抿抿嘴,大眼睛看著兩個陌生的男人,好像有些歉意,又有些防備似的,總讓人聯想起某些小動物,那么一眼,就看得你什么脾氣都沒了。莫教授的小女兒莫瑜……都這么大了。安捷默默地把自家門關上,考古隊進了大沙漠之后便杳無音訊,這些人大概是來給莫家的孩子打個預防針,他忽然不想知道那女孩臉上是什么樣的表情。如果她悲痛欲絕,他會想起老教授最后的樣子,會良心不安,如果她冷漠對待……那他會覺得很可悲。第十四章莫家雖說他是為了莫家的孩子來的,租了人家對門的房子做好偷偷觀察別人的變態準備,但安捷畢竟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習慣了,沒有打算介入人家的生活,只是就近照顧些,他不敢保證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但是起碼做為一個成熟的人,多吃過那些年的米,能看著這三個孩子不要出大事故。這是他唯一能給莫燕南做的事情了。莫家長子莫匆是個重點大學大一的學生,長的不像他父親,個子很高,肩膀略寬,雖然總的來說偏瘦,但靠近了仔細看,能發現薄薄的衣服下流暢好看的肌rou線條,龐兒說得上俊朗,笑起來甚至露出兩顆小虎牙,青春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巴,似乎對于一個男孩子來說有些過分尖削,像他mama照片上的樣子,配上一張略薄的嘴唇,顯得有些寡情,好在他臉上總是掛著友好熱情的笑,多少遮掩了過去。這孩子很懂事,當天晚上回來看見對面搬來個新鄰居,立馬兒過來問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事,安捷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邊觀察這個孩子。莫匆這男孩,乍一看簡直是父母眼里的標準好孩子,祖國的標準好少年。陽光,熱情,說話知道分寸,懂事,懂得待人接物,安捷搬來的第二天,正好趕上周末,搬運工人們把他新訂的那個連著寫字臺的書架搬上樓的時候,還是莫匆忙前忙后指方向開門。可不知道為什么,安捷總是覺得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一時講不清,只是某種感覺。這么多年以來他閱人無數,不敢說一眼能看透人心,但隱隱約約地會有些經驗沉淀下來,深入潛意識一般的直覺。莫匆這年輕人,身上有種隱秘的違和感。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安捷這屋子才勉強能看了,家具和常用電器七七八八,他長長地出了口氣,后背的衣服都讓汗給浸透了。“真不容易,”安捷苦笑著拍拍莫匆的肩膀,“我算是明白中國古代為什么以喬遷為大呢,今天可太謝謝你了,要不然不定忙活到什么時候?!?/br>莫匆自來熟地擺擺手:“都是鄰里鄰居的,那么客氣干什么,以后還指不定有多少麻煩你的事呢。我這大周末的閑著也是閑著,我妹剛上高中功課緊,我在家晃蕩打游戲還吵她,正好給你搭把手,全當鍛煉身體了?!彼舆^安捷給他倒的一杯飲料,也沒客氣,仰起脖子一飲而盡,這一天沒少跟著折騰,年輕人額角還有沒干的汗,“爽,你這冰箱昨天就搬過來了吧?太明智了?!?/br>安捷拿過他的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管夠,晚上叫上你meimei,我請客,咱出去搓一頓,當謝你一人情?!?/br>“可別,”莫匆古怪地笑了笑,指著自家家門,“就我們家那小瑜,要擱古代絕對一賢良淑德大小姐,恨不得一年四季白天黑夜地宅在家里,懶得要長蟲,小時候讓她出去給打個醬油,嘿,她那不請不愿地能給你軟磨硬泡倆鐘頭,我看你也是自己過吧,父母在外地?別破費了,人情先記著?!?/br>“我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卑步菪α诵?,這邊折騰新居這么熱鬧,莫瑜那小姑娘連個頭都沒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父親行蹤不明的影響。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不速之客,猛地明白什么地方不對勁。按理莫教授失蹤,生還的可能性極小這件事莫匆應該知道了,可是這孩子卻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正常得過分。于是安捷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們兄妹兩個在這邊是為了上學就近吧,也是租的房子?”“沒,兄妹三個,我們家倆丫頭是雙胞胎,還有個叫小瑾,瘋得很,我管不了她,一天到晚不著家,這房子不是租的,父母小時候掰了,老娘跟個大鼻子出國了,老爹……現在也不知道哪猴山上扯旗呢?!蹦衣柭柤?,“昨兒個聽小瑜提起剛來倆人,過來告訴我們一聲,說我家老頭失蹤了,是死是活不一定,誰知道呢?!?/br>莫匆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移到一邊去,漫不經心地盯著地板,表情冷冷淡淡,一股子無所謂的樣子。安捷怔了怔:“你父親……我很抱歉?!?/br>他抱歉是真心的,不過莫匆并不明白,撇撇嘴:“有什么的,以后對門住著你遲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