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是醫院一個小小的花園，卻仍是不負‘花都’巴黎的美譽，在一片屬于秋的繁花似錦中，我停下了腳步。

“好漂亮的花園?！毙≌Z小聲地嘖嘖嘴，“光躺著不動果然是吃了大虧?！?/br>
“以后每天我都可以帶你到醫院的四處去走走?！?/br>
“知我者，魚魚也?！毙≌Z俏皮地皺了皺鼻子，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魚魚，千萬不要把我在巴黎受傷的事告訴爸爸，否則他一定會不顧自己的傷馬上趕來?！?/br>
我沉默了。

“快回答‘好’，不然我就要哭了哦！”小語裝出小可憐的模樣。

“好?！?/br>
我拿出手機。

“吶，魚魚，你該不會是想偷偷告密吧？”小語立刻緊張地拉住我的手臂。

“你變笨了，小傻瓜?！蔽逸p刮了一下她俏麗的鼻尖。

“……也對哦，如果你要告密，應該趁我沒看到的時候?！毙≌Z摸摸自己的腦袋，嘿嘿地干笑數聲。

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電源，也切斷了我們之間所有的糾葛。

“等你的傷完全好了，我們一起去你想留學的那所大學看一看?！蔽彝浦喴?，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林蔭小道上。

小語眼睛一亮，“嘿嘿，是個好主意，不過在這之前魚魚還要陪我一起去領向日葵獎！”

“已經決定了？”

“還沒有?！毙≌Z自信滿滿，“不過，我有信心?！?/br>
“小心吃癟，自大魚?！?/br>
“安啦安啦！不過還是蠻傷腦筋的……”她嘆。

“說來聽聽?！?/br>
“初步估計領獎的那一天我還是沒辦法走得很順，那樣的話，爸爸不就會看出倪端了？”小語雙手撐著臉，“我可不想被罵到狗血噴頭……”

“那就想一個不會被發現的辦法?！?/br>
“我一個人的腦筋……唔……好像不太夠用?！毙≌Z瞅了瞅我，一臉期待。

我抬頭望向明媚的天空，“時間還很充分，不用著急?！?/br>
“魚魚……”小語的口吻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在生氣？”

“沒有?！蔽业皖^看她。

“我只是不想你們擔心?！毙≌Z非?！\懇’地看著我，“因為傷并不是那么嚴重，很快就會好了?！?/br>
“我知道?！睋崃藫崴沱惖拈L發，我答道。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享受著林間拂面而來的清風。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魚魚?！?/br>
“什么？”

“我一定可以再站起來的，你不用擔心?！?/br>
“……我知道?！?/br>
“也能像以前那樣追跑奔跳?！?/br>
“……是的?！?/br>
“等我恢復以后，我們就可以要一個小Baby了?！毙≌Z看著遠方說道，“魚魚，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女生?！?/br>
“那我們就生一個小公主，像魚魚一樣才華橫溢，像我一樣漂亮?！?/br>
“……對?！?/br>
“為了這個目標，我會好起來的?！毙≌Z轉首沖著我一笑。

“……我相信你?！?/br>
骨科專家會診室里，蘇菲把屬于小語的腿部X光片放在直立的燈箱前——

“我想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從這四張X光片中看出結論來?！?/br>
“小腿骨粉碎性骨折，雖然經過骨科專家三十六小時手術的拼整縫合，能再站起來的可能性也只有百分之零點三?！彼龥]有表情地看著我。

“只要有零點一的希望我就不會放棄?！蔽业穆曇衾潇o，但精神卻異常疲倦。

“她是在給你打電話后發生的意外，請問你四天前的早晨在干什么？”

蘇菲的語氣咄咄逼人，然而我卻無法回答，更沒有立場反駁。

“雖然我是不知道你和小語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作為一個丈夫，而且是新婚丈夫，你顯然很失敗?！?/br>
“我承認?！?/br>
“多說無益，你好自為之?！标P掉燈箱，蘇菲取下X光片，“你以后會陪在她身邊吧？”

“……對?！?/br>
“那就好。雖然小語知道她可能這一生都無法再像常人那樣跑和跳，但她也和你一樣抱著只要有希望就永不放棄的念頭。有你在的話，奇跡說不定真的會發生，即使要花上幾年甚至是十年以上的時間?！?/br>
“我明白了?！?/br>
“去陪小語吧，她的堅強只是表面的?！?/br>
站起身，我向門外走去。

“魚魚?！?/br>
我轉頭。

“我想我該說聲對不起，因為我既沒有照顧好她，也沒有醫好她?！碧K菲誠懇道。

“我只想說聲謝謝，因為是你在她手術時給了她支持?！?/br>
語畢，我隨手關上會診室的門，朝小語的病房走去。

我想，在我這二十六的人生里，沒有哪一段時候會像這一個多月以來那樣久地待在同一類型的空間里——即使地域不同，氣候不同，周圍的人群不同，但所有的白色永遠都是那么相似——枯燥、單調，且了無生趣。

沉悶的午后，我靜靜地坐在小語身邊譜著一首曲子，她在午睡，睡臉平靜而安寧。曾經，這是我唯一希望的幸福，然而現在一切卻都已人是情非。

我和他的那段時光就像是被誤置的沙漏，短暫地失恒之后依然會被重新放置成正確的位置，而原先留存在小空間中的沙子會慢慢流向大空間，然后靜止不動，直到?？菔癄€。

……沒有結局，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魚魚?！?/br>
我轉過頭凝視著她，“醒了？”

“唔……”

“要吃蘋果嗎？”我從身邊的水果籃里拿出一個。

“要?！?/br>
展開小刀，我去除果皮后將雪白的果rou切成小塊。

“啊——”

小語張嘴，我用竹簽串起蘋果送進她的嘴里。

“好吃?！背酝暾麄€蘋果，小語滿足地嘖嘖嘴，“吶，魚魚，我想洗澡?！?/br>
“現在？”

小語指指腿，“只要這里不碰到水?！?/br>
“那好吧?！?/br>
我走進浴室，擰開流水，并調節到適宜的溫度。趁著儲水的當兒，我把小語抱進浴室。

“可以自己來嗎？”

她點了點頭，眼神卻有些黯然。

“洗完了叫我?！?/br>
不便多做停留，我退出浴室并關上門。

半小時后，我聽見了小語的聲音，推開門走了進去，卻意外地發現她依然坐在漂浮著大量白色泡沫的水里，并沒有沐浴完畢的跡象。

“還需要什么嗎？”坐在她身邊，我望著她有點濕潤的眼睛。

“魚魚，我們……只能這樣嗎？”她抬起頭，迎向我的視線。

我沉默了片刻——

“為什么這么問？”

“你答應我我們會有個小公主的對不對？”

“……對?！?/br>
“……可是，我們這樣下去……是不會有小公主的?！彼鋈坏拖骂^。

“不是現在，因為現在不是時候?！蔽椅樟宋账氖?，給她安慰。然而，我心中的壓抑和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