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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面,一只手托著腮,拖長了尾音提醒道。赫倫醒了過來,撤回刻筆,發現蠟板上豁然一個洞。這一層用于刻字的蠟已經失去了價值。加圖索早已看出他的異常,“羅馬軍在猶太奮戰一個月了……”赫倫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面如菜色。緊張的情緒如同堅硬的鐵手,將他的本就高懸的心臟狠狠一攥,如撼動了他的命脈。他迫切地張口想問,而性格里那色厲內荏的一面,還是讓他在關鍵時刻選擇逃避。“別說……加圖索……別說。就讓我一直這樣等著就好……”他哆嗦著打斷道。加圖索斜眼瞧他,“你真的不想知道嘛?羅馬軍的戰況?”“我不在乎戰況怎么樣?!焙諅愡熳?,“我只在乎我的盧卡斯能不能回來……”加圖索愣了一下,轉而輕微地搖搖頭,發出憐憫的喟嘆。他拍了拍赫倫的手,嘴唇動了幾下,臉上有尷尬的神色。“我親愛的表弟……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彼蝗痰卣f,“你的眉頭都在打顫……”……赫倫到底還是派人詢問了猶太的戰況。猶太的起義者多為身份卑微的平民和奴隸。他們身無長物,僅擁有的不過是狂熱的靈魂,也將靈魂投入到對神明的尊奉中。圣殿是猶太人不可侵犯的底線,信仰帶來的狂熱勝過他們對于生命的珍惜。羅馬軍的行程絕不算勢如破竹。暴民為了守護一個信念完全不顧疼痛與生死。士兵們有勝有敗,固然犧牲了很多人。但整體來看,戰神還是站在了羅馬人的一邊。暴亂預計會在半個月后平息。赫倫端著蠟燭,走到盧卡斯的臥室。由于他經常留在這里的床上過夜,被褥早已被換成名貴的絲綢了。銀色的月輝穿過玻璃,灑在這一隅的床褥上。絲綢反射出瑩亮的銀色光芒,很象波光粼粼的河面,或是晃蕩的半融化的乳酪。于是清冷的臥室就顯得神圣而浪漫,完全沒有了塵俗的喧囂;好象傳說中的珍珠精靈出世,打開扇貝的一刻就銀輝遍灑之時。自從盧卡斯走后,赫倫一直都在擔驚受怕。此刻他也被這月光感染,暫時遠離那些不良情緒了。他抱起枕頭,將頭埋在絲綢里磨蹭幾下,無緣無故地微笑起來。實際上,除了冰涼的絲緞面,他什么都沒有感受到。他從墻上取下盧卡斯的角斗服和短劍,湊近鼻尖聞了聞。皮甲和利劍上散發出淡淡的鐵銹味,類似于被沖洗得淡了的血腥氣,或者正是其本身。這味道太淡,象一綹輕飄飄的煙霧一樣,一閃即逝。赫倫其實聞過盧卡斯散發的很多氣味。他重傷時濃烈的血氣,被自己的斗篷染上的豆蔻香,以及最常見的、清涼淡薄的皂角味。他不知道該用哪種氣味給盧卡斯打上標簽。盧卡斯對他而言的魅力,已經超過了他的所想所表達。某種程度上,他又太熟悉盧卡斯了,以至于無論用什么味道去形容他,都覺得不合心意,總是少了什么。他吻了吻皮甲和劍,將它們抱進懷里,閉著眼睛哼唱歌謠。他腳步輕晃,跟著歌謠的節奏慢慢晃動,偶爾也轉個圈,象是在模仿什么擬劇舞蹈。他完全沉浸在一種美好的臆想里,靈魄似乎去了所唱的歌謠世界,與做夢無異,rou體不過宛如夢境中的訖語那樣自然而無意。他整個人都活在一種莫須有的快意中。站在門口的奴隸看著主人如此投入,忍著等了很長時間,才小心地開口:“主人……”赫倫猛然頓足,好象從深度的夢境里驚醒過來。他被嚇了一跳,臉色由白轉紅,“干什么?!”“……弗利緹娜回來了?!迸`說。“弗利緹娜?!”赫倫驚訝道。這是個熟悉而顯得老舊的名字。……來到中庭,弗利緹娜正跪在地上。她的穿著和樣貌變化很大,赫倫險些認不出來。她披一身臟兮兮的白絲布,緞面上還繡著典雅的宗教符號,已經被泥污浸染得顏色難辨了;頭上戴一只歪斜了的紅巾帽,帽尖鑲一顆半掉不掉的玉珠。“如果我不認得你,我會將你當成來投奔波利奧的窮親戚?!焙諅惼沉怂谎?,“你流亡猶太,境遇似乎不太好?!?/br>弗利緹娜有些激動。她抱住他的腳踝,聲淚俱下,“我的主人……是盧卡斯救了我,他讓我回來找您……”赫倫猛地抽一口氣,腦門象是被撞擊一樣轟轟作響,視野里的畫面也模糊起來。他必須扶著身邊的奴隸,才保證自己不會因為腿腳綿軟而趔趄一下。“他還活著嗎?”他欣喜地問。“我在一個月前見到了他?!备ダ熌阮澏兜卣f,“我在猶太是守護圣火的圣女……猶太出了暴亂,我本來應該同暴民一起被殺死,但盧卡斯偷偷放走了我……他給了我一些錢幣和水……”“一個月前……”赫倫有些恍然。弗利緹娜顫巍巍地縮回手,神經質似的在身上摸起來。她過于激動了,眼眶里憋漲出淚水,喉嚨不自主的振動,唇齒都在打顫,發出象嗚咽一樣的聲音。她找了半天,終于從衣袍里掏出一只布包,布包由細繩一圈圈捆起來,十分緊實,看得出她非常重視這個包裹。赫倫接過來打開,里面是許多張泛黃的羊皮紙,厚厚一沓。紙的質感已經很堅硬,摸起來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干燥開裂。很明顯,這些紙張已經放置許久了。所幸上面的文字是用金屬墨水書寫,即使紙質干裂,字跡都十分清晰。赫倫抽出一張紙,紙張的末端還蓋有印章。他愣住了。這是安敦尼的印章。當初他被達荷脅迫,簽署轉讓玫瑰園的合同時,看見的就是這個印記。“您還記得安敦尼嗎?”弗利緹娜說,“早在三個月前,他就和暴亂的頭領通信了。這是他們這幾個月來的所有信件。盧卡斯說您當上了護民官,我想,這對于您的仕途來說會很有用?!?/br>“你為什么會有這些信件?”赫倫疑惑道。“我負責守護圣火,而策反的頭領就在圣火前處理信件。他生長在落后的窮鄉僻壤,不認識拉丁文,就讓我來代筆和念信?!?/br>她停頓一下,“所以,也只有我知道這些信件放在哪里?!?/br>赫倫掃一眼信的內容,用指甲刮一下印章,“達荷這個家伙,對于權力的嘴臉,比化身為老鷹擄走美女的朱庇特還要貪婪而卑劣!”“頭領接待過他很多次,就在圣火前。他當然不會認得我這個卑賤的女奴;但托我故去的主人的福,我認得他,也知道他的名字叫達荷?!备ダ熌壤^續道,“兩個月前,他擔任新的猶太總督,卻和頭領謀劃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