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
“接著?!彼恿诉^去。盧卡斯抬肘一把接住,手在空中劃道弧,手臂的肌rou因為瞬間爆發的動作而隆起。“賞你的?!焙諅悡纹鹕碜诱f,“我要下車。這里好像很有意思,不是嗎?”馬車??吭诼愤?,兩人走進集市。香腸層層疊疊地掛起,菜農向蘿卜上灑水。健壯的男人搬運著酒桶,少婦在幽深的屋里鏗鏗鏘鏘地紡布。臟臟的孩童拿著糖亂跑,歡樂到夸張的臉孔使他們像小怪物。赫倫平時不怎么接觸這些,也沒有表現出探究的興致。他買了一串昂貴的烤孔雀rou,以文雅的姿勢緩慢吃著。他本還想為盧卡斯買的。“奴隸的胃是裝不下貴族的食物的?!北R卡斯用奉承的話回絕他的好意。“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焙諅惤乐鴕ou,他的唇抹上一層薄薄的油光。“人總要認清自己的位置,我的主人?!彼χf。兩人一路走著。漸漸地,集市的喧鬧與污穢消泯,無數拱門圍成的斗獸場在遠處崛地而起,大理石映照落日的紅,遠看像一個沉默肅穆的英雄在久視遠方。路邊的門市變成了販賣什物的小鋪,這里安靜許多,別有一番天地。由于靠近斗獸場,商品大多是與角斗士有關的。沉重冰冷的三叉戟、短柄斧、利劍,全部被仿制成縮小版,只有拇指般大小,像小孩的玩具一樣陳列在攤上。赫倫用串簽指了指前方,漫不經心地說:“喏,你應該挺熟悉那里的?!?/br>盧卡斯從鼻腔里發出輕笑,有種經歷風雨過后的平靜。他沒有回答主人的話,而是在一間店鋪前駐足。“居然成了這副樣子……”盧卡斯拿起一只小小的短劍。小劍柄部拴著紅黃相間的細繩,它被制成一只漂亮而便宜的手鏈。他用手指肚摩挲上面的紋路,泛起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又高舉起它,來回劃過視野中的太陽,一道陰影在他臉上晃動。“不過……還是那么鋒利?!彼f。“你很喜歡這些嗎?”“哦不,我只是覺得奇怪……”盧卡斯笑道,“我用它殺死過很多人。它本來是很兇猛的,現在卻變得有點可愛,這太奇怪了?!?/br>他托起赫倫的右手腕,將手鏈綁在上面?!斑@個可以用來防身?!彼f,“您穿著絲袍、鞋面上鑲著瑪瑙、手指戴著金戒指,壞人們會起邪念的?!?/br>赫倫將手腕湊近。“用這個?”他盯著短劍問。“是的。用它劃開想傷害您的人的咽喉?!?/br>赫倫轉了轉手腕,思索片刻,買下了它。他們沒有再耽誤時間了。密集的人流已經退去,這讓車程順利起來??偹阍谌章渲摆s到拉丁姆。普林尼的故居與波利奧的家宅很像,簡潔而大氣。日西沉之時,大理石已經染上暮色,那是一種類似于清冷蕭瑟的色彩,詭異地摻雜些落日紅,像蒸到半熟的蟹殼色,讓赫倫感覺不太舒服。他不知道這種反感是源自于這怪誕的色調,還是對普林尼的復雜情感;抑或所謂的情感并不存在,那只是無緣的血緣所帶來的糾結罷了。房子似乎隨著主人的死而死了。天井儲存著豐富的雨水,神龕、餐桌、燭臺,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擺放,卻死寂而空落。它就像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體,皮rou還光鮮著,而器官已經死掉了。盧卡斯將馬牽到廳殿后方。他朝馬背上澆了一盆水,用毛刷梳理它的鬃毛和尾巴。馬在酷熱中奔走一天,疲累地瞇起眼睛,輕柔的護理讓它罕見地躺下睡覺。通常,它總是站著睡的。盧卡斯笑著拍拍它的頭,走進了中庭。他看到他的主人。赫倫站在穹頂之下,夕陽的金紅輕拂他頭頂、如光柱般包圍他周身,他的白袍被染成上淺下深的金紅色,皮膚是細膩的紅潤。他大概是暗沉之中唯一的光亮了,以至于盧卡斯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金紅色灰塵,靜止而顆粒分明。他濃密的睫毛在下方留下一片陰影,平直的肩膀被鍍上一層金,他的手骨節分明。盧卡斯覺得漫天都是金紅色,連自己的睫毛都是金紅色的。其實,四周還有海藍的壁畫、草綠色玻璃和亮黃的燭臺;但他忽略掉了。他感覺這金紅色灼傷他的眼睛了。“盧卡斯,我需要你幫我找一樣東西?!?/br>“請說吧,主人?!?/br>“一只純金的盒子,大概有小拇指那么長?!?/br>第7章默契演戲兩人將宅子幾乎翻遍。他們扯下睡床的紗帳、搖晃陶罐聽聽聲響,連燭臺都檢查一遍。赫倫甚至命盧卡斯砸裂象牙鋪成的天花板,可夾層里只有石灰粉。他們沒有翻來覆去搜察的,大概只有墻頭的蜘蛛網了。赫倫累極了,他舒展四肢躺在床上。盧卡斯睡在他的隔壁。已經深夜了,他倆打算在這冷寂的宅子將就一夜。他疲憊地嘆口氣。——一定要在趕在布魯圖斯之前找到紅戒和遺囑,才能保住自己的家主地位。當年,他從劇場看完角斗回家。廝殺帶來的快感還未散去,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中庭,手里拿著遺囑和紅戒,一臉的輕蔑。他接過遺囑。上面蓋有普林尼的印章,注明家族繼承人是“布魯圖斯”。布魯圖斯是普林尼的情婦的兒子。二十年來,他對父親和那個寡婦的風流韻事有所耳聞,卻懶得去探問。他從沒想過父親會把家產留給血緣之外的人。他只知道自己缺失父愛,卻沒想過會缺失到這種冷漠的地步。普林尼猝然死亡,遺囑是早已寫好的。而半年之后布魯圖斯才奪回了家產。這說明,遺囑在一處兩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只是布魯圖斯先找到了,用了半年的時間。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并不長,只有半年。赫倫慢慢闔上眼睛。周圍十分靜謐,他能聽見盧卡斯的呼嚕聲,雖沒到驚天動地的地步,只是在這死氣沉沉的宅子里,顯得格外響亮。赫倫意識朦朧,他感覺自己被凍在這死寂中,像一只懸浮在琥珀里的昆蟲……他是被一陣粗暴的鉗制驚醒的。蠟燭已經點亮。借著半滅不滅的燭光,他認清了處境。眼前圍著三個男人。他們穿著粗布的平民裝,不是奴隸、更不是什么權貴。他們身段不算強壯,表情猙獰而兇悍??蛇@種神色過于外露,有故意表演作威懾的嫌疑。“不要亂動!不然殺了你!”一個男人在他臉前晃晃刀。赫倫無疑被威懾到了。他猛地跳起,情急之下的身體陡然爆發出力量,繃緊大腿猛踹那抹寒光。刀子如愿地打旋飛出,咣一聲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