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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他眨著眼,咬著唇,充滿期待地看著由良辰。卻見由良辰擺擺手,一刻不停留道:“走了,回見?!?/br>目送由良辰走出門口,轉進胡同里,霍子安萬分不舍。以前由良辰何曾這么冷淡過,只要自己一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他肯定就心軟了,一定會帶上自己玩的。霍子安心想,不帶就不帶……他不會自己去嗎?!不就姥姥吧嘛,他熟得很。第66章告別演出到姥姥吧時,由良辰看了看表。比平時早了半小時。進去一看,大頭和陀螺都在,竟然比他到得還早。兩人是樂隊的創始人,大頭是由良辰的發小,陀螺是大頭鄰居,十幾歲時組了“頭陀”樂隊,又把由良辰拉了進來。算起來,他們竟然一起混了十來年。三人都沒什么特別大的音樂理想,只是覺得比起其他事,玩樂隊不那么無聊罷了。漸漸地,樂隊倒是積累了點人氣,也成了他們的生活依賴,姑且就這么維持著。直至秦艾的加入。秦艾的聲音不算特別好聽,也毫無技巧可言,然而她神奇地能給音樂添加復雜的層次,就像發酵的作用一樣,讓他們的作品布滿了細細小小的生命制造出來的空氣,柔韌而有力量。他們脫胎換骨成另一層次的樂隊,收獲了許多聽眾。雖然秦艾并不創作,但所有人都為了她而創作,她是名副其實的樂隊靈魂。秦艾決定回老家,對樂隊來說,就等于被抽筋扒皮了。他們一商量,干脆死也要留個全尸,玩了這么多年樂隊,世態見夠了,年紀也大了,再撐下去沒什么意義。這一晚,是樂隊解散前最后一場演出。陀螺咕嚕嚕灌下了整瓶啤酒,眉頭皺得,就像他喝的是藥。由良辰:“悠著點吧,一會兒還演不演了?!?/br>大頭調侃道:“再像上次一樣,家伙都拿不穩了,腿抖得跟篩面一樣,我就一腳把丫踹臺下去?!?/br>陀螺冷笑:“爺就是不演了!”他砰一下把酒瓶放回桌上:“含辛茹苦搞了十幾年,最后還是一場空。真他媽傻逼!”“嘿,您含辛茹苦搞姑娘時,怎就沒那么多感慨?得了吧,最后一場好好演兒,好聚好散?!?/br>陀螺還是不甘心的,怨道:“良辰,你丫就沒帶個好頭,好好兒的跑去端盤子,一周只能來一天。要不秦艾不會說走就走!”“這哪兒跟哪兒???”大頭為由良辰說話,“一周演八天,秦艾也得走!我們單位走了好幾個了,沒地兒住的,孩子沒學校收的,不給辦zheng的。你牛逼,你為民請命去?!”“我cao!”陀螺不再說話,只是喝悶酒。過了一會兒,秦艾來了,他們不能苦著臉,只能裝作沒事似的,一邊閑扯一邊調音。由良辰問道:“車票買了嗎?”秦艾:“這周日?!?/br>由良辰一想,正好是他生日那天。由良辰不再問,埋首調整他的鼓。霍子安怕由良辰發現,特地戴了頂鴨舌帽。等去到了姥姥吧門口,他才知道這根本就是多余之舉,就算他化妝成蝙蝠俠,恐怕由良辰也不會看到他。人太多了!門口跟菜市場里的土豆被扒拉進麻袋一樣,人貼著人,推推搡搡地擠入骯臟的姥姥吧里。霍子安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感覺自己從土豆變成了薯片。然后,他又發現吧臺是另一個重災區,酒吧里所有桌椅都挪到了墻邊,也沒有服務員穿梭下單,所有買酒的都在吧臺排著隊。今天怎么會那么多人?霍子安非常疑惑。沒等多久,演出就開始了?;糇影膊[著眼尋找由良辰。由良辰還是窩在昏暗的角落,沒戴口罩。即使沒口罩,他的臉孔也看不清楚,可霍子安的目光就是沒法離開他。直到秦艾開口唱了,霍子安才被那聲音勾了過去。演唱開始了。觀眾群比平時還要安靜,幾乎是動也不動地看著舞臺,這情景竟有點像宗教儀式,整個酒吧彌漫著一種專注的虔誠的氣息。霍子安覺得不尋常。他們唱完了一首,梳著大辮子的貝斯手開腔道:“今兒是頭陀最后一場演出?!?/br>觀眾sao動了。他們像是突然活過來似的,對著舞臺起哄。這里面的聽眾,大部分是知道這個消息的,所以才會在大周一趕來看告別演出。而霍子安是少數的不知情者。他驚異不已——樂隊要解散了嗎?怎么沒聽由良辰說過?他心里五味雜陳,主要是為由良辰難過。在由良辰少數喜愛的事情里,又有一件要消失于他的生活了。再看由良辰,幽暗的臉上還是望不清神情,他高大的身影動也不動,似乎完全不被觀眾的叫喊、罵聲、喝彩聲和噓聲所影響。貝斯手卻沒有那么冷靜,他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情緒無法自制,啞聲道:“沒什么好說的,各位,江湖不再見!”說完,樂隊準備彈唱下一首歌,貝斯手的手卻抖了起來,始終無法撥下第一個琴弦。秦艾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唱了。幾個樂手這才醒過來似的,一起追趕著她。秦艾的聲音跟任何時候一樣勾人,而且比平時更有穿透力,像細細的尖利的針,在人的身體里細密地游走,讓人感到了摸不著解不了的疼癢。霍子安完全被這聲音抓住了,甚至忘了由良辰。他聽著聽著,突然就醒悟,為什么秦艾始終進不了主流,主流大眾是要被撫慰的,他們喜歡美好、純真、溫柔和向上的力量,但秦艾要完全把自己釋放出來的話,卻讓人如此的不好受。她不是讓人安睡的,她是要人清醒的!霍子安感到自己跟秦艾的某個觸角相通了——在他的領域里,他也會在最平衡、最完美的食物里,試圖增加一些讓人驚詫、刺激、跳脫的元素,讓人“沒那么好受”。他覺得自己膽氣和天賦還是不夠,他吃過天才廚師異想天開的食物,螞蟻入菜、苦味厚重的香草、腌制過的樹葉、在平常的食材里使用不尋常的調味,這并不會讓人舒服,但卻在拓展著人的體驗,讓人在享樂中保持著針刺似的清醒。這是一種不那么受歡迎、但又很珍貴的才華,讓快樂和痛苦并存,它不溫順,不討好這個世界,是幾億年前開著的丑陋的花兒,花瓣兒厚重巨大,散發著濃重的氣味,它沒有植物清新,反而像野獸一樣rouyu而血腥,它一點都不美,可藏著世界原始的真相……霍子安被這聲音奪了魂,一直到秦艾停了下來,他才發現周圍的氣氛非常壓抑。似乎有人在哭,但卻找不到哭聲的來源。不知不覺,秦艾唱了一個多小時,已經窮盡他們所有的歌曲。秦艾鞠了一躬,燈光暗下了幾度。然后,就像霍子安第一次聽她唱歌時,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上臺一樣,她走得無聲無息,仿佛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