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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心思,但胳膊抬了抬,還是伸去,抱住了蕭乾的脖子。蕭大將軍默默吸了吸腮幫子,咬住,不能笑。走到一處林間空地,蕭乾隱約望見了遠處蜿蜒而來的火光,人聲漸近,隔得老遠都聽見顧戰戚嘰嘰喳喳的大嗓門。蕭乾擦了擦一塊大石,把小皇帝放下來。方明玨的指尖從他領口滑下去,蕭乾一把抓住,往自己外袍的袖子里塞,沉聲道:“有點涼,回去喝點熱湯?!?/br>被摸著小手,正開心的方明玨一怔:“你要走?”蕭乾一時懷疑自己救錯了人,怎么一場刺殺,小皇帝的腦子都灌了漿糊?一國之后,突然出現在宮外深林,怕是他熬不到明日便得進水牢洗洗腳了。“我不該現身此處?!笔捛牭萌寺暯?,匆匆留下一句,閃身沒了蹤影。但這句話配著蕭乾決絕離去的背影,在方明玨耳中便成了“我后悔來此處,救了你”。小皇帝蒼白著臉,慢慢把顫抖的手縮進蕭乾的外袍里。他早就明白的,這人便是不喜歡他,為著結盟和那一點情面,也始終是對他極好的。他身上遍布著森森寒意,卻眨眼被靠近的火光驅散。“陛下,臣等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一幫護衛呼啦啦撲過來,跪倒一片,小德子差點撲過來哭了,忙把披風給方明玨裹上。很快有人發現皇上受了傷,便抬了簡易的鑾駕,把人扶上去,抬著走了。蕭乾躲在樹后,直至再看不見半點火光,才轉身下山。然而走到半路,終究還是放不下,又一路輕功奔回了山腰。但到了才知道,道觀火勢剛熄,怎能住人?鑾駕早便抬著下了山,去山腳一位老大臣的別院住了。蕭乾又哼哧哼哧地跑到那位老大臣的別院,等終于連蒙帶摸地找到小皇帝的墻頭時,天都快蒙蒙亮了。他一身寒氣,只穿了件單薄衣衫,凍得牙都打顫。繞開幾名侍衛,撬了小皇帝的窗,蕭乾做賊似的摸進去,來到方明玨的床頭。極淡的月光里,看見右腿晾在外頭,顯然隨行太醫已經看過,上了藥包扎了。此次事大,現下還未來得及發酵,但各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然怠慢不了小皇帝。也是累得很了,方明玨微側著臉,睡得兩片淡色的唇瓣微微張開。月光如紗,蒙著白玉似的面容。眉如墨染,掃到眉尾處,卻淡如山水畫的幽長余韻。蕭乾怔怔伸手,卻在將要碰到唇瓣時驚覺自己手冷得很。左右看了看,外間沒人,燃了一根蠟燭,小德子守在門外。蕭乾忍著火燒火燎的痛感,把手指在燭火上烤豬蹄似的烤了一遭,碰碰自己的臉,覺著熱了,才又回到床邊,心滿意足地碰了碰小皇帝的臉。順著眉峰,一路沒進唇縫,如探訪的新客,流連忘返。蕭大將軍未成想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被男色迷惑成這樣,一邊唾棄不已,一邊又心生暗喜。方明玨似乎被驚動了,微微皺了皺眉。蕭乾立即收手,像只受驚的兔子似的,飛快且悄無聲息地竄出了房間。然而方明玨沒醒,他只是皺了皺眉,咂巴了下嘴,像有人往他嘴里灌了一大罐蜂蜜似的,夢里都覺著甜得牙疼。翌日,春耕。皇帝春耕,便跟現代的動員大會似的。底下先聚了一幫當托兒的老百姓,口號喊著,模樣裝著?;实壑v幾句文縐縐的假大空,一幫人聽得懂聽不懂都跟著傻樂。然后皇帝下地,拿著自己都認不出是鋤頭還是鎬的玩意兒在土上攪和攪和,幾個隨行大臣也象征性地表示下,便是完成任務。最后,百姓拿錢,皇帝回宮,皆大歡喜。總的來說,確是一件利民之事。今時與往日也并無不同,還因著方明玨有傷在身,仍要下地,惹得幾位老大娘落了淚,一時片場,哦不,現場極其煽情,春耕動員大會事半功倍。春耕之后,還要與民同樂。村頭擺起幾十桌的流水宴,方明玨瘸著腿從頭吃到尾,雖然每桌只有一筷子,但仍是吃撐了“貓食兒”的小皇帝。等到夜間可不容易脫身,回了別院,仍是挺著個小肚子,歪在矮榻上難受。蕭乾便是這時候竄進來的。小德子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立時捂著嘴溜了。蕭乾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一掀袍,坐到矮榻邊的腳凳上,輕輕摸了摸方明玨的腿,“太醫怎么說?”“摔斷了,”方明玨輕聲道,“用了好藥,還要將養些時日?!?/br>蕭大將軍常年游走刀尖上,眼光毒辣,看了看道:“有些腫了,今日累著了。你既受傷,何苦還要下地?左右不過是作戲罷了?!?/br>“那你呢?”方明玨垂在書頁上的眼倏忽抬起,亮得如同一簇燃在暗夜的火,“你既受傷,何苦還要再來?左右不過是……”我作的戲……罷了?蕭乾僵了僵,看方明玨一眼,抬手為他按著大腿上的xue位,舒緩小腿的酸脹疼痛,“你猜?!?/br>方明玨想砍掉這條腿砸他臉上!但最終不知是舍不得這條腿,還是舍不得蕭乾這張臉,方明玨一口氣咽回嗓子,打了幾個轉,只吐出來一句:“我餓了?!?/br>蕭乾默默地看了眼方明玨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方明玨臉紅:“是口渴的餓,想吃些梨?!?/br>“等著?!笔捛鹕?,去外間摸索。方明玨探頭看了眼,忙微微撐起身,摸出顧戰戚奉獻的神秘小紙包,往旁邊矮幾上的兩碗茶水里各撒了一半,然后縮回去,目不轉睛地盯著書冊。蕭乾用刀將雪梨切成一塊一塊的,眼睛漠然從對面的銅鏡上挪開。古來有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前無論何種郁結,此時也都可割個鮮血淋漓的了斷。這人終究要殺他,帝王多疑,心有九竅,卻無一竅裝著另一顆心。可是,我都捧到你跟前了,你也不愿看看嗎?蕭乾閉了閉眼,掀起紗簾,走到里間,把梨放到矮幾上,往方明玨嘴里送了一塊。方明玨如無其事地吃了,眼神卻飄向桌面的茶碗,淡聲道:“你手也冷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br>真到了這一刻,蕭乾心頭卻反倒沒了任何念頭。不比朱昆的兄弟背叛,憤恨難平。他不怨也不恨,只是覺著,到底是這樣了?;盍藘奢呑?,死在兩個皇帝手里,還挺值。只是始終沒舍得睡了小皇帝,終究有點不甘心。蕭乾拿起茶碗,灌完,又拿起另一個,也喝了。喝完,他起身便急急往外走。蕭乾心里想著,也不知這□□何時發作,又是個什么毒。他猶記得朱昆那杯毒酒,他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