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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中浮現了一副場景,唐將離在后頭忙著做月餅,臉上沾了白色的面粉,而他負責舞獅子,步非凌與燕無虞負責舞龍。忙活完了之后,他便坐在怡情小亭里,等著唐將離將月餅端上來。他的膝蓋上坐著同樣嗷嗷待哺的小虎。他這樣想著,就笑了出來,溫柔繾綣。兩人慢慢踱步到了清熹湖畔,湖里浮滿了各式各色的燈盞,滿載美好祝愿,緩緩向前飄去,沿途皆是一片璀璨閃耀。天上星子盈盈,湖里燈火熠熠,落在了公子小姐們的眼里,言笑晏晏。眾人爭先恐后地搶在岸邊,往湖里放寫滿字條的花燈。清熹湖畔旁擺著一張字攤,上書無償代筆四字。有個書生模樣打扮的人坐在那,若是有不會寫字的,便由他代寫。一位美貌的少婦執著筆在一旁細細得寫著,葉長箋也低了頭去看她寫的字。【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br>她身旁還陪著一個侍女,見葉長箋如此無禮,瞪了他一眼。葉長箋向她歉意得笑了笑,對書生說道,“勞煩給我一支筆?!?/br>書生遞給他一支羊毫,葉長箋拿著紙條,側頭問身旁的人,“唐將離,你說寫點什么好呢?”唐將離看了他半晌,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br>葉長箋的嘴角翹了起來,將白紙鋪子在桌上,拿起筆一字一畫得認真寫了上去。他放下筆,吹干了墨跡,將寫了字的白紙方方正正得折了起來,塞到了老虎花燈里。葉長箋與唐將離排在了隊伍后頭,輪到他放河燈時,他遲疑了一會,問道:“魔王的心愿,河神會收嗎?”唐將離道:“會的?!?/br>他蹲了下來,握著葉長箋的手,兩人一起將花燈放到了河里。方才還在瞪葉長箋的侍女捂嘴一笑,道:“小姐,這兩人比你和少爺還膩味呢?!?/br>“阿巧,非禮勿言?!?/br>那美貌少婦輕斥了一句,便對葉長箋兩人欠了欠身,溫聲道:“失禮了?!?/br>她端莊賢淑,落落大方,讓人心生好感。葉長箋笑吟吟地回了一個禮,道:“我唐突了小姐才是,真是對不住?!?/br>她們兩人隨后便走了。葉長箋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道:“唐將離,你該不會要去殺她吧?”他沒有忘記身側之人被稱為“十步斬一妖,千里不留行?!?/br>唐將離道:“門訓?!?/br>劍宗門訓,斬妖除魔,劍祭天下。葉長箋道:“她雖然是妖,但身上卻無血腥之氣,一定沒有害過人?!?/br>“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等她害了人就來不及了,是不是?”“還是說你覺得人妖結合,天理不容?”唐將離淡淡得看了他一眼。葉長箋望著美婦人消失的方向,平靜道:“唐將離,我師父曾經問過我,覺得世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什么。他說,機關陷阱,妖魔鬼怪,通天神力,恐怕也不及人心?!?/br>他說著轉了頭對他眨了眨眼睛,“我們去搞破壞吧!”葉長箋拉著唐將離,尋著美婦人身上的特有氣息,一直走到了一幢偏僻的院落前。他又從衣擺上撕下了一塊碎布,“唐將離,回頭你得給我報銷,賠我一件新的修服?!?/br>葉長箋將畫滿符咒的碎布往空中一擲,“陰將何在?”碎布旋轉化為一桿莊嚴冷肅的五方招陰旗,“吾主所喚何人?”“二營將軍,虞初一?!?/br>“騰”得一聲,令旗燃燒起來,滾滾黑煙呼嘯而來。從黑霧中走出一個眉眼澄澈,面容俊秀的少年。虞初一道:“葉公子,你喊我出來做什么?”“哦,你幫我嚇唬一下里頭的人?!?/br>他指了指院落。聞言,虞初一原本澄澈的眉宇瞬間陰鶩起來,眼珠往上翻,不一會,眼眶里只剩下一片白芒。他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浮現黑色詭異的紋路,背后的鋼刀緩緩升起,臉上布滿了駭人的陰將圖騰,已看不出原先俊秀的面貌。虞初一抽出鋼刀,一腳踢開門,闖了進去。葉長箋道:“你這個模樣好像有點太嚇人了吧?”虞初一的身子不動,整個頭旋轉了一周,臉對著他問道:“那要怎么做?”他長長的血紅舌頭也吐了出來。葉長箋一副辣眼睛的模樣,揮了揮道:“算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吧?!?/br>“哦?!?/br>虞初一的舌頭縮了回去,轉正頭顱,臉上的黑氣漸漸退去。葉長箋拉著唐將離,足下輕輕一點,飄然躍至屋頂,他們掀開了幾處瓦片,坐了下來看著里面的動靜。屋內,少婦正端著一碗藥,一勺一勺細心得喂著一個蒼白瘦弱的青年。虞初一整個身子從門里穿了進去,舉起鋼刀就向青年砍去。少婦驚慌失措,灑了藥汁,但卻張開了雙手擋在了青年面前,高呼道:“不要害我夫君!”虞初一充耳不聞,一刀砍上了少婦的肩膀。流出來的不是紅色的鮮血,而是綠色的汁液。少婦慘白了一張臉,仍舊咬牙護在青年面前。葉長箋“啊”一聲叫道。“她修的不是媚妖道,是妖仙道?!?/br>妖邪精怪修煉有兩種法門,一種媚妖道,一種妖仙道。媚道吸食人的精氣,效果速成,法力強大,卻極易失了本心,危害蒼生;仙道吸食天地日月精華,緩慢卻純粹。從少婦傷口里汨汨流出的綠色汁液倏地變成了一根藤蔓牢牢地纏繞著虞初一的鋼刀。葉長箋落到了地上,推門進去,揮散了虞初一。少婦認得他們是河畔的公子,也認得他們身上的藍白修服。唐門劍宗。她現在的模樣,說不是個妖怪,還有誰信呢。病弱青年咳嗽了幾聲,氣若游絲,“不要傷我娘子?!?/br>葉長箋微微挑眉,“你一早就知道她是妖怪?”青年臉上的平淡神情說明了一切。“你不怕嗎?”青年道:“娘子待我情深義重,我豈能辜負她一片真心?”葉長箋又扭頭看向少婦,“你既然修的是妖仙道,和一個凡人在一起了,不成仙了嗎?”少婦理了理鬢角,她的藤蔓已經收了回去,微微一笑,“只羨鴛鴦不羨仙?!?/br>“倒是我多事了?!?/br>他原以為青年知曉少婦的身份會對她避若蛇蝎,而他也能引少婦前往風鈴夜渡修煉,卻不知兩人已是情比金堅,至死不渝了。“唐將離,你看到了吧,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你若是強行拆散他們,會被驢子踢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