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蘇舒也不是，不指也不是。

    身后傳來了竊竊的笑聲。

    鄒彩切豆腐的時候有頭發在豆腐上是不爭的事實，她污蔑蘇舒不成就突然發難要去抓蘇舒順便想要毀滅證據也是大家親眼目睹的——

    他們雖然瞧不上蘇舒背后有人狐假虎威，但是也看不上鄒彩把人當傻子耍的行為。

    向來優秀的一號同學，居然因為看蘇舒不順眼，連腦子都不要了？

    一號同學臉漲得通紅，他還想說什么，蘇舒卻先一步離開，把計分板放到了默克里多先生的面前。

    蘇舒道：“默克里多先生，這是本次測試的成績?！?/br>
    默克里多笑瞇瞇的，并沒有接過蘇舒手上的計分板。

    蘇舒看著他，表情淡淡的，就像這位教授和其他同學沒什么區別樣，計分板就這樣拿在他們兩人中間，也不多說什么。

    半分鐘后，默克里多接過了計分板，但并沒有就這樣算了——

    他把計分板放到了手邊，像是并不在意這些成績。

    默克里多的微笑的眼神一直落在蘇舒身上，在蘇舒點頭要退到厲繁女士身后去的時候，默克里多終于開口了：“我們年級......還有一位同學沒有測試呢?！?/br>
    蘇舒頓住。

    默克里多先生卻不看她了，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從始至終嘲諷臉的厲繁女士身上：“蘇舒同學也是班級的一份子，怎么能夠不參加考試呢？”

    蘇舒的目光跟著默克里多，落在了厲繁女士身上。

    厲繁女士回視默克里多，并不言語。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厲繁女士的無聲拒絕。

    為了蘇舒，而拒絕默克里多的要求。

    哪怕這是一個十分合理的要求。

    默克里多先生亦沒有退卻。

    厲繁女士把筷子“啪嗒”一聲放在蘇舒帶來的保溫桶上，拿起助理遞給她的餐巾，面無表情地擦了嘴，然后她對默克里多先生道：“我答應過她，讓她免考?！?/br>
    ——眾人嘩然。

    蘇舒背后，果然是厲繁女士！

    然而厲繁女士這句話，卻是把考試的選擇權從她的手上，交給了蘇舒自己——

    她答應了蘇舒，所以蘇舒免考。

    所說蘇舒參不參加考試，她自己說了算。

    默克里多先生又笑瞇瞇地看回蘇舒。

    蘇舒翻了個優雅的白眼。

    默克里多先生：“......”

    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注意，所以他問蘇舒：“蘇舒同學，你為什么不想參加測試呢？”

    蘇舒看著默克里多的狐貍笑，也報之以微笑：“我怕他們被打擊到懷疑人生?！?/br>
    眾學生：“......”

    默克里多：“......”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蘇舒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幅桀驁的樣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指揮系淘汰的喪家之犬，但她卻能靠著一盆被營養測試儀不認可的水煮魚絕地翻身，吊打一眾料理系的學生......

    順便還把他們懟了一頓。

    默克里多突然覺得自己也許出了一個不太好的主意。

    但厲繁女士卻笑了起來——

    她笑得很淺，甚至沒有抬起頭。

    她的目光落在了蘇舒孝敬她的那盤腰花上，準確的說，是一朵被切成麥穗花狀的腰花上。

    *************

    默克里多先生被蘇舒那句話噎了半晌，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他吩咐身后的助手，重新給蘇舒拿了一套干凈的測試工具——

    清水中的方塊豆腐、菜刀、案板、筷子、還有毛巾。

    連擺放的位置都和其他同學一樣。

    蘇舒輕笑了一聲，走到了考試的桌子前，面對著厲繁女士站好，拿起了菜刀。

    厲繁女士卻道：“等等?！?/br>
    準備著看蘇舒大顯身手/出盡洋相的眾人：“......”

    厲繁女士看著學生們精彩的表情，朝蘇舒語氣淡淡的：“對你不服氣的不是我們?！?/br>
    蘇舒點頭，明白了厲繁女士的意思。

    她握著菜刀，換了個方向，面向她的同學們。

    一號同學看著蘇舒把菜刀往清水里放了放，他心頭一緊，連忙道：“你要是切得不好，你得給我們所有人道歉??！”

    蘇舒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她右手握刀，左手拇指貼在豆腐上微微用力抵著——

    幾乎是她擺好姿勢的同時，菜刀與案板觸碰發出了咚咚咚咚咚的聲音！

    ——菜刀上下揮動的頻率太快，料理系的同學們只能在看到半空中菜刀顫動的殘影！

    蘇舒上半身保持著不動，只有手肘和手腕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不斷往后退！

    看不清她動作和豆腐形狀變化的學生目光落在了蘇舒身后的電子顯示屏上——

    蘇舒的左右兩手配合得相當好，抵住菜刀的左手拇指在右手菜刀的逼近下不斷往后退，但它又擋住了菜刀一馬當先的氣勢——

    兩手一進一退間，豆腐切得比紙還薄——

    菜刀沾了水，加上蘇舒的動作飛快，薄如蟬翼的豆腐薄片來不及貼上菜刀，菜刀便已經抽離——

    原本挺立敦厚的豆腐逐漸變得扁塌柔軟起來——

    ——料理系所有的學生都呆住了。

    一時之間，小禮堂內只有蘇舒手起刀落的聲音。

    直到蘇舒的動作停下來。

    所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間，他們跟著蘇舒的動作，居然停止了呼吸。

    不知被蘇舒切成了多少片的豆腐塊，依然立在菜板上原來的位置。

    ——但這并不是結束。

    蘇舒用刀身輕輕撇了撇因為切片微微有些走形的豆腐，讓豆腐挺立的一面倒在了菜板上——

    她用手和刀輕輕壓了壓，把豆腐片壓得平整后——

    手起刀落！

    咚咚咚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聲響的，是依然翻飛在菜板上空的手與刀的殘影——

    殘影過處，已經成薄片的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

    仿佛只是在豆腐表面上多了些細碎的曲折，變得更水、更塌了些。

    而這道殘影風景的主人此時正低著頭，虔誠又專注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動作——

    所有人都知道，動作嫻熟成這樣，其實是可以不用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