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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傳來一點響聲。紀優一出電梯就渾身冰涼的呆在原地,哆嗦著想動,卻手腳不聽使喚,只能看著文雪折回來。好半會才拿回支配身體的權力,紀優徒勞的伸手想牽住文雪,叫他不要走下去。文雪不知道是什么催動他抬起腳往里去的,視線逐漸拉近,入目是正方墻壁上扎著的花牌,兩邊懸著空白祭幛。他本可以轉身就走,但是屋里正中央卻是一個熟人,毫無懸念的正把真相緩緩揭開,血淋漓的傷口公之于世。陸小拂就背對著他們站在這間宛如靈堂的屋子中央,穿著一身黑胸前戴著白花,正伸手往長桌上續“長明燈”。聞見腳步聲她回頭,看見文雪與文如意便粲然一笑,若無其事地將手上活計做完,她再回頭,動人的五官第一次給人以“可惡”的觀感。“你們來啦?!?/br>第21章(二十一)等一下...不要看..紀優大口的喘氣,他身體不自覺朝前移動,直至文雪的面前,可笑的想用自己并不存在的身體擋住眼前的一切。也正是如此,他更加清楚的看到陸小拂水墨畫一般典雅的五官是如何迸出冰冷的惡意,又是如何收斂起其中捉弄人的邪惡,是剩下一汪深而寒的潭水。像深不見底的譚,除去了周圍絢麗的桃枝,或是點點霜雪,終于褪去“美”的裝飾,只留下令人驚怖的漆黑色。紀優只能做到看著陸小拂,他無法回頭看哪怕一眼。他怕了文雪,他真的怕了文雪,恨不得立刻長眠,也不想回頭接受他一個眼神。“紀...優呢?!?/br>然而當文雪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紀優還是渾身一激靈扭頭就看過去,文雪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一只手搭在墻上。“就在這里啊,到處都是他,你看不到么?!?/br>陸小拂執起一張祭幛,然后手指開始顫動,乃至整條胳膊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但她沒哭,她覺得自己應該要驕傲。臨至紀優死去,她都沒能看他幸福,但她可以終于等到他愛的人嘗到這種痛苦。但是為什么,她這一刻猛地想到在哈爾濱初見文雪的時候,他說“你很像我一個故人”;想到當時去公司里找文雪,他神采奕奕地讓她轉告紀優,他會來杭州找他,包在西裝里的面孔那一刻的確像紀優深愛的男人;想到前一天他終于來到杭州,語氣中按捺不住的喜悅,問她紀優的口味。“我也看不到....都看不到,再也看不到了?!?/br>陸小拂眼眶變得很濕潤,文雪輕輕撐著墻,他知道自己往這面墻上注了多大的力氣才不至于把自己摔下去。文如意最先理好心情,她看著自己的兒子,想伸手扶他,卻被粗.暴的擋開了。文雪再開口的時候沙啞無比:“為什...么看不到,他不肯見我嗎?!?/br>他分明盯緊了陸小拂的唇想要一個回答,在她張嘴的那一瞬間又倉皇地補說道:“我可以等?!?/br>陸小拂終于哭了,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很難優雅的流,她的肩膀劇烈的抽動了兩下,突然大喊:“你等個屁!他死了,紀優死了!”一片死寂。紀優的世界也突然靜下來,他的世界突然黑白化,那個有關于他的、最深最深的秘密終于被人嘶吼給全世界聽,并且他清楚的看到,另一個,一直被微小的他憧憬著的、強大的世界分崩離析。那是文雪的世界,紀優走不進去,也或許曾經走進去過,在記憶中一直是金屬的冷色調,空氣中漂浮著鐵灰色的扭轉鋼,整個世界充斥著有條不紊的精明。直到它崩塌的那一刻,紀優才看見,文雪的世界跟他一樣,他也不是神。“你說什么?”相對于文雪可笑的求證,陸小拂異常冷靜。“紀優已經死了,我說過他得了重病?!?/br>“但是你說他已經.....”“是啊,他一勞永逸的痊愈了,難道不是嗎?!?/br>陸小拂含淚微笑,她看著文雪再也撐不住跪到了地上,文如意后退一步捂住了嘴。走上前每個字都用力無比,“沒有人會等你一輩子——”紀優看見文雪再也撐不住跪在地上的時候心臟忍不住縮了一下,陸小拂上前的時候,紀優甚至忍不住想擋住她。別說了。他想這么告訴陸小拂。文雪卻任由陸小拂走到面前蹲下來,近距離看她被淚水濕透了的臉龐。“他已經把整個讀書的年紀都獻給你了,你為什么不知足,你為什么要讓他等五年?”紀優心里裂開一瓣一瓣,以為已經攪爛如泥心臟重新迸發出劇烈的疼痛。他想阻止她不要再說,但在這里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五年,只有在里才顯得那么短暫,古往今來的所有作家,沒有人能用文字丈量五年的長度,只要論起時間,筆下永遠只淺薄地折射出一行話:很多年過去了。除了真正經歷過的人,沒有人能體會到五年究竟意味著什么,它蘊含著那樣無望的等待。多少年過去,都怪自己當初一語成讖,竟然說這輩子只遇見過文雪一個人。因為從那以后真的就再也沒遇到過別人,生命中路過的人都是空白一片,臉上的五官淡得好像一把就能抹掉,兜兜轉轉,只有文雪一個人鮮明張狂地刻在紀優的人生里。“你為什么要讓他等你五年...”陸小拂蹲不住,竟然和他一樣跪下來,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紀優此生至愛的兩張臉首次重疊在一起,因為他們的表情太相像了,一模一樣的痛苦,一定源自同一只儀器,名叫紀優的儀器。文雪只是閉上眼,紀優就淚如雨下。“對不起...我死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紀優顫著手,想伸手去觸碰他,但不意外的穿了過去。陸小拂也在淺淺的啜泣,紀優痛苦至極,臉上淚痕斑斑:“不要再為我哭了...我連碰都碰不到你?!?/br>苦苦伸手,他對著陸小拂,那一瞬間,竟然忘記了她的名字。忽略掉面對陸小拂的一個瞬間那樣詭異的空白感,紀優費力地在腦內搜刮,似乎將腦壁刮的又輕又薄了,才記起她是誰來。這太詭異了。紀優直覺不對,同一時刻,陸小拂和文雪的聲音驟然悠長起來,雖然還在耳邊響,卻如同被另一種聲波干擾,叫人聽不真切。紀優直直挺著脊背呆在那里,陸小拂穿過他,文雪穿過他,文如意也路過他的身邊。而紀優則全然不知,他被徹徹底底地和現實隔絕開,睜著眼卻什么也看不到。天色漸晚,黃昏如一只利箭射入天際。文雪驅車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