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要用一如既往？唐僧有點懵，想不通便轉眼拋之腦后。

換了十來趟水后，孫悟空的樣貌終于從層層污垢中剝露出來，然后精疲力竭的唐僧發現，他的新徒兒長得蠻好看的，因為是猴妖的緣故？因為他曾聽他的前輩說說，妖的容貌都長得極勝，那樣才容易魅惑人心。

唐僧“……”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了，幾次三番為他新收的徒兒破例，他雖然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但若是放在以前，他斷不會做出幫別人清洗的事情來，也不會在乎別人的相貌如何，果然是因為對方是他第一個徒弟，所以才能被他區別對待，唐僧找到了自己反常的緣由。

“你在看什么？”

一瞬間驚人的壓抑籠罩，白馬不安的噴著響鼻，動物天生有對危險的感知。

突兀的聲音嚇得唐僧猛然回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看著他新徒兒的皮囊在出神，頓時一陣悔悟仿佛犯了大錯般的低聲念了起來

“阿彌陀佛，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注1）

孫悟空收回攢動不安的威懾氣息，沒理和尚在碎碎念什么，與如來的會面讓他明白，自己取經之行已無法避免，而對方就是那金蟬子轉世，他的師父。

在外人前，他習慣性的摸了摸臉，才恍然記起，他的臉譜早在五百年前消失在那場混戰中了。

躺了整整五百年，身上臟的要命，他有看到一旁黑漆漆的臟水，想來是和尚趁他昏迷近了他的身，讓他惹上了一身禿驢的味道。

難以想象，他竟然五百年都未曾清洗過，還有這頭亂糟糟的頭發……難以忍受的他一個沖天飛起，扎入了遠處的河中。

正在懺悔誦經的唐僧只感覺一陣氣浪糊了他滿臉灰塵，然后河中傳來“嘭”的一聲入水聲，他這才茫茫然的意識到，他這徒兒，略有不凡吶。

拉著白馬來到河邊，唐僧等得有點心焦，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他徒兒為何還未從河中出來？雖然知道對方神通廣大，但還是難免擔憂。難道是，上天入地都可以，偏偏不諳水性？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他試探著往河邊移動探尋時，河面猛的炸開，水浪沖天，離水邊較近的他被濺了一身的水。

而落在他身后的孫悟空一身黑袍，干凈整潔，金色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腦后，已經完全看不到之前的半分狼狽。

這一身行頭雖然非常樸素，卻材質不凡，他剛獲自由，自然來不及置辦，剛好他入了水，便順道去龍宮借了一套。

東海水晶宮，可憐的龍王看著又被打劫了一番的龍宮，揪著自己的龍須欲哭無淚，‘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金色的眸子定定的望向正用衣袖抹臉上水珠的和尚，孫悟空淡淡道：“你就是唐三藏？”

沒有將孫悟空前后反差極大的造型放在心上，唐僧道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心中感嘆終于能正常說話了“小僧的號正是三藏，不過你今后該喚我師父?！?/br>
孫悟空沒有回應，只是摸了摸額頭如同長在rou里的一圈金色紋路，指尖觸到一些淡淡的凸起，這就是之前讓他頭疼欲裂至昏迷的罪魁禍首“這個是什么？”

唐僧有些尷尬，其實他覺得用這種手段制約別人非常不齒，所以一開始觀音教他咒語時他是不愿的。

但是后來，石猴的兇虐讓他意識到，沒有咒語的約束，石猴連認他為師都困難，更遑論護送他去取經，不殺了他都是好的了，之前不就差點，若不是觀音菩薩出手相助，他可能早成了石猴棒下的一縷亡魂了。

面對孫悟空的詢問，本就心愧的唐僧不會有所隱瞞，將他所知娓娓道來

“此乃觀音菩薩相贈的‘緊箍’，菩薩說你即便關了五百年也兇性未消，遂讓小僧在你被放之前戴上僧帽，緊箍附著其上，觸rou即入，此箍配一咒語，可以約束你不再亂殺無辜，平時卻是無礙的…….”

唐僧還想說出一些安撫的話語，卻對對方打斷

“那咒語你會念？”

唐僧點頭“菩薩離開之際有將咒語傳授給小僧?！?/br>
“那你念來聽聽？”雖是詢問，但孫悟空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

唐僧對孫悟空的不按常理出牌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你此時并未犯什么過錯，為師不能處罰你，你此刻也沒有什么需要約束的?！?/br>
對于和尚的自稱孫悟空不置可否，對方確實從今天開始得當他師父了，但他的師父此時未免有些不識好歹“那我現在想殺你呢，是不是就犯錯了？”

說著，五指虛握，黑色的棒子憑空出現在手中，開始向唐僧一步步逼近。

被孫悟空駭人的氣息壓迫，唐僧不由自主往后退，可是后邊便是河流“這，這……此咒一念你必定頭疼欲裂，何苦一試？難道是你之前因差點打死我而有所悔悟？這倒不用，為師并未放在心上……”

孫悟空對和尚給自己的貼金的行為嘆為觀止，面色愈發冷淡“如果你還不念，我就真的只能打死你了，這次可沒有觀音再來救你?！?/br>
看著自己的新徒兒真的又一棒子朝他砸下來，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唐僧閉眼只能開口將那段咒語無聲念了出來“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注2)

咒語一出，效果是顯著的，孫悟空的棒子當即就揮不下去了。鋼針扎，烈火灼的感覺立刻上涌。

手緊緊捂著頭，大滴的冷汗洶涌冒出，破空聲起，孫悟空蓄力飛離唐僧的身邊，但無論是多遠，無論是上天還是入海，唐僧的經文也能在耳邊響起，揮之不去，如影隨形。

孫悟空被疼痛折磨得無力落回唐僧身邊的地面，“夠了！”

無論躲到天涯海角，只要唐僧念了咒語，他便要受起控制。經此一試，孫悟空心里明白，這不過是從一座山下，換到了另一座囚牢而已，只是如來手中可以隨意擺弄的玩物。

被一聲吼打斷的唐僧睜開眼，便見剛還對他喊打喊殺的徒兒虛弱的跪坐在地，臉上毫無血色，更顯得那臉白得透明，他連忙小跑過去，欲將之扶起“徒兒，你沒事吧?！?/br>
孫悟空一把揮開唐僧欲攙扶他的手，咒語一停，腦內的疼痛也漸漸消去，氣力也慢慢開始回歸，他杵著金箍棒慢慢站了起來，沒看唐僧，向白馬走去。

“嚦！”天上一只獵鷹盤旋，一只膽小的田鼠從草叢中竄過，口里銜著一根美味的草根，優哉游哉的嚼著，殊不知它的天敵正在它頭頂虎視眈眈。

耳目聰明的孫悟空看到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腳步，見唐僧還呆在原地，開口道：“天色快黑了，你不需要趕路嗎？”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心里突然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