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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道:「阿虹……妳……要娘死嗎……」 母親卑微而無奈的請求,讓羽虹的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因為這聲懇求也同 時坐實了卡翠娜的控訴,母親確實就是自己誓要繩之以法的黑巫天女。 短暫的幾秒鐘,我不知道羽虹心里怎么想,但在場有份參與慈航靜殿之戰的 人都會記得,當時羽虹正氣凜然,無懼生死,痛斥心燈居士,只要有份看過那一 幕的人,就不會對羽虹的抉擇有什么太出格的想象。 「為、為什么妳……」 羽虹口唇輕顫,只說了這幾個字,沒有人曉得她究竟要說什么,但白牡丹顯 然已對女兒的反應絕望,掉轉過頭,想從別的方向逃跑。 非??上?,寶貴的時間一去就不復返,白牡丹的退路上出現大批羽族女戰士 攔路,她再次被團團包圍起來,而且,有人顧忌事情節外生枝,一道劍光破空而 去,飛擲射向白牡丹。 如果是狀態十足的黑巫天女,和李華梅交鋒,就算不敵,也不是短時間內一 下就可以分勝負,但現在的白牡丹,卻肯定沒法接下這一劍。 赤芒乍閃,熾熱鮮血灑在走避不及的人們臉上,就連我這樣的冷血之人,都 忍不住叫出聲來。 女人毒辣起來的時候,絕對不是男人能夠想象,現在李華梅完全證實了這一 點,那一劍擲出,劍氣掃過,粉碎了白牡丹逃走的希望,也讓她在剎那間矮了一 截。 ……那一劍,從雙膝切過,劍氣過處,血rou截斷,白牡丹滾跌在地上,痛叫 聲中,一雙小腿已經與身體分家了。 「她雙足已廢,將她拿下!」 李華梅無比狠辣的一劍,震懾住眾人,但若說這樣就能拿人,卻也未免太過 小看黑巫天女。 在將要敗亡的前一刻,白牡丹以自己斷膝之處的鮮血為引,將剩余不多的魔 力一次釋放,發動召喚,熊熊黑火圍繞她四周燃起,熾烈飛騰,形成了一個防護 火圈,沒有人能突破進去。 來自幽冥之底的黑火,是極難召喚的兇邪之物,就連李華梅都不愿意硬闖, 更別說那些羽族女戰士,但黑火再怎么厲害,白牡丹也只是在作困獸之斗,除非 她用黑火燒死自己,否則黑火一旦熄滅,她仍是脫離不了被擒殺的命運。 「留活口,別殺她?!?/br> 李華梅下了這樣的命令,但這不是為了體貼什么人,只是單純因為黑巫天女 奇貨可居,不想暴殄天物而已。 在黑火包圍中,我看見白牡丹眼中閃動狡獪的光采,相信她仍未放棄求生, 但偶然瞥望向羽虹的目光中,竟是凄然欲絕,對女兒的抉擇傷透了心。 不知道什么時候,羽霓也來到現場,悄然站在羽虹的身旁,臉上木無表情, 像是一個傀儡木偶,這邊發生的事全部與她無關;相反地,羽虹卻是緊抓著姊姊 的手,全身發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腦中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在想自己究竟該做什么,還有到底能做些什么, 不過,一個突來的變化,讓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我一面思考,一面注視著白 牡丹的目光,鶩地,她好像受了什么震驚,雙目劇瞪,眼珠子幾乎要脫出眼眶, 極其可怖,跟著,整個眼神驟轉呆滯,變成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或者說…… 白癡。 「不好!有人滅口!」 我大聲喊了出來。暗系、水系魔法當中,有一些高難度的異術,將某種的暗 示、邪物植入人體,一經引發,就會啟動,效果不一,從讓人立即斃命,到摧毀 思維意識,全都在可設定的范圍內,甚至可以讓人全身爛成一塊塊掉下來,堪稱 是最佳的滅口技術。 這么一喊,別人沒有意會過來,李華梅卻登時省悟,并且以其絕世修為在第 一時間找到了潛伏在附近的那個兇手,手腕一抖,扣在掌心的暗器發射出去,西 側的屋瓦上掉落下一截枯木。 「哼!」 李華梅不待枯木落地,身影消失,去追趕那個以木代形、借機逃逸的兇手, 這也代表她判斷出自牡丹已無法可救,再不能從她那邊得到什么,一切唯有落在 那個兇手身上想辦法。 這個判斷我相信是正確的,因為被黑火圈圍住的白牡丹,這時已經失去了行 為能力,目光空洞,像個全無智力的小嬰兒,流著口水,在那邊癡癡呆呆坐著, 雖然暫時保住性命,但卻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因為沒有智力的她,恐怕也判斷 不出身邊那些火焰有多危險。 出奇地,應該已經意識盡失的白牡丹,居然有了動作。她無視腿上的出血與 疼痛,雙手在身上一陣后,找出了一枚玉環。 那正是心燈居士的遺物,如果說我之前不能明白這玉環有什么意義,那么我 現在絕對清楚,這一定是他們兩夫妻的定情之物,因白牡丹在身上找尋玉環時, 表情是那么地焦急;找到玉環的瞬間,是那么地如釋重負;還有現在……她凝視 玉環的目光,是這么地歡喜悅樂。 一個應該已經失去思考能力的人,會有那么豐富的表情,唯一的解釋,就是 這些事已深烙于她心上,近乎本能,無需經過意識思考。 愛,能夠愛到這種程度,這確實是一件很了不起,甚至說得上很偉大的事。 然而,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贊嘆愛情的時候,黑火還在燃燒,我則是在動腦 筋要如何把人從里頭帶出。 「??!」 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體力不支,白牡丹拿不穩手中的玉環,讓玉環一下子 滾落地上。 掉下去的東西,撿起來就行了,白牡丹露出驚恐、焦急的神情,掙扎著想去 撿起玉環,但玉環滑溜,掉下地后滾動滑出,白牡丹俯身想撿,可是雙腿已斷, 時間沒有撿著,讓玉環滾出,她只能掙扎著爬行去撿。 「危險??!」 我叫了一聲,但卻沒有什么用,白牡丹整個心神都在玉環上,目光隨著玉環 而移動,對我的叫喊聲根本充耳不聞,只是掙扎著往前爬去。 「娘!」 在旁邊呆站著的羽虹終于有了反應,展開背后雙翼,想要沖進火圈去救人, 但黑火燒起來十幾尺高,不管從上空的哪個角度想要降落,都會被黑火給燒到, 換句話說,也就是死路一條,要不然剛才李華梅早就硬闖過去了。 羽族人未必喜歡霓虹,但也不會眼睜睜看她去送死,卡翠娜一聲令下,自有 五六個羽族女戰士撲抱住羽虹,不讓她靠近黑火繚燒的范圍。 于是,沒有人可以阻止接下來的事情發生,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白牡丹在 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吃力地撐著斷腿的殘軀,追著滾動的玉環,一下一下 地掙扎往前爬行。 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我忽然記起當初在慈航靜殿,被鬼魅夕給一刀兩段 的心燈居士,咽氣之前,也是這么掙扎爬行,拖著被腰斬的身軀,追那枚玉環, 直至氣絕身亡……那時的凄慘景象,直至現在,我都還歷歷在目,沒法忘掉。 此刻,白牡丹爬行的悲慘姿態,在我的眼中,開始與當時心燈居士的樣子重 迭,一樣的地上血痕、一樣的掙扎爬行,就連臉上的急切與憂懼,都毫無分別, 彷佛失去了那枚玉環,就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我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沖擊感難以言喻,很想做點什么,但這一次我卻做不 到。 上一次,我撿起了玉環,交給心燈居士,讓他得以死而唳目,可是這一次我 沒法再幫著撿,因為玉環滾動不休,最后滾進了黑火之中。 黑火無物不焚,玉環瞬間就變成了一團火談,白牡丹見到玉環被焚,瞪大眼 睛,尖叫出聲,本來因為大量失血而乏力的身體,一下子生出大力,手抓在地上 都挖起一大塊土,就這么幾下快爬,在羽族人一眾驚呼聲中,白牡丹整個人都跌 進了黑火里去。 玉環的質地堅硬,但在黑火里也不過撐了短短數秒,可是就在玉環被焚滅化 灰的最后一秒,白牡丹撲跌了過去,一把抓握住玉環的余灰。 盡管只是最后的一點灰燼,但是把這點余灰抓在手中,白牡丹就像是掌握了 世界,臉上露出如登極樂仙境的喜悅表情,手緊緊握住,放在胸口,唇邊綻放安 祥滿足的笑容,那一瞬間的她……真美。 緊跟著,熊熊黑火燃起,把白牡丹整個人圍住,在短短數秒之間,整個人燒 成了一團灰燼。 伊斯塔一戰,最終以這樣的形式收尾,這是之前怎樣想都想不到的。 李華梅并沒有追到那個兇手,雖然她擊傷了對方,但還是被對方逃脫,這個 說法讓我心里有了一個很訝異的答案,可是實際聽李華梅說出,那個沖擊感還是 很強。 「下手的是鬼魅夕,只有她才能這樣逃出我的追蹤?!?/br> 「鬼魅夕?黑龍會覆亡之后,這位忍軍大統領就銷聲匿跡,怎么會跑到伊斯 塔來,還干掉了黑巫天女?」 我確實是很訝異,鬼魅夕能夠逃出李華梅的追殺,這不算太意外,畢竟這也 不是次了,但是鬼魅夕先是刺殺黑龍王,跟著又干掉黑巫天女,算起來黑龍 會兩大頭目都是被她給解決,難道這位忍軍大統領其實是個野心份子,密謀干掉 兩位頂頭上司,是想要篡奪黑龍會,自立為王嗎? 這件事看來真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事情的真相會很嚇人,不過,目前 是沒有這個心力了,黑巫天女身亡一事所造成的余波蕩漾,讓我傷透了腦筋。 紙包不住火,我意圖私放黑巫天女的事被泄漏了出去,無論是羽族或伊斯塔 人,都為此氣憤不已,甚至開始學起那些二流媒體,認為我一定是勾結黑龍會, 所以才會想私放黑巫天女,甚至也把霓虹牽扯進來,質疑我與她們母女三人都有 一腿,干下泯滅倫常、廉恥的事,可能四個人都有份參與黑龍會的陰謀。 真他媽的,如果我真的私通黑巫天女,早先那一戰我和羽虹用得著這么賣命 嗎?這票家伙說話不用大腦,但確實是造成了壓力,一夜之間我就差點從英雄變 成戰犯,倘若不是我背后有萬獸尊者支持,獸人傾全力相挺,我可能立刻就要下 獄被拷打。 難得做一件好事,卻搞成這樣子,想想好人真是不易做。如果有人能向我說 聲謝,那么走上街被人人喊打也就算了,起碼還有點安慰,但唯一有可能向我道 謝的人,現在卻把自己給關在房里,不飲不食,什么人也不見。 白牡丹的死,再次給了羽虹一次沉重打擊,曾一度重拾歡笑的她,這時又回 到了甫離金雀花聯邦時候的樣子,恍恍惚惚,彷佛rou體里沒有靈魂,整個人陷入 了封閉,任我們怎么說話,她都像聽不見一樣。 「看開點吧,往好處想,一個人不過就是一父一母,現在妳父母都死光了, 至少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三次了?!?/br> 如果可以,我是想這么勸勸看,搞不好負負得正,反而能讓羽虹清醒也不一 定。 不過,想是這樣想,事實上卻是不敢這樣干,免得刺激過了頭,羽虹從這種 癡癡呆呆的植物人狀態,變成了發瘋砍人的情況,那我就是個要倒霉的了。 羽虹這邊的問題,已經讓我一個頭兩個大,但真正嚴重的麻煩,卻不在她身 上,而是在李華梅這邊。 這兩天,任誰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李華梅與我之間的氣氛很不對勁,過去總 是在我身邊和顏悅色的她,現在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不,其實也沒有改變,只不 過是完全貫徹李元帥的冰冷面孔,那模樣不但鐵血無情,甚至靠近她周身三尺, 都能夠感受到一股迫得人喘不過氣的壓力。 受此影響,除了萬獸尊者以外,所有人見到我都是一張臭臉,好像李華梅變 成這樣都是我的錯。當然,我不能說自己都是對的,可是被人指責成這樣,那個 感覺還是很糟糕。 在這樣的情形下,萬獸尊者對我的支持,確實是很重要的鼓勵,「外孫,你 不用在意,男人說什么都是對的,哪輪到娘們說話!」 「……外公,你這個支持的理由,我有點接受不了啊……」 雖然得到萬獸尊者的支持,可是我也不喜歡這種不問情由的支持,在某些層 面上,我還是想知道一個答案,那就是我到底是做對還是做錯了? 「外公,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哈,笑話,堂堂男子漢怎么能自墮雄風?你是我老萬獸的外孫,做什么東 西都是對的,誰敢有意見,我把他腦袋打得比西瓜更爛?!?/br> 萬獸尊者豪邁大笑,重重在我背上拍了拍,爽朗的態度,讓我心里猶如被陽 光照射,好過許多。 然而,大笑之后的萬獸尊者,忽然壓低聲音,看看左右無人,小聲道:「不 過,外孫啊,女人是要哄的,哪怕是你做得再對,哄哄她也不會損失什么,何必 小兩口鬧意見,彼此下不了臺呢?要是你真扯不下這個臉,外公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