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淘汰的。）

圖春說：“學校里英文還是教的吧？”

小姑父笑道：“下趟外國人噻講中文嘖哦！”（以后外國人都說中文了哦?。?/br>
大姑媽翻個白眼，似笑非笑：“真嘶唉馕么噻好嘖！”（真是這樣就好了?。?/br>
小姑媽這時道：“恩哆孫子下趟啊準備送出國??？”

大姑媽喝茶，放下了茶杯，看著小姑媽，難得講普通話，說：“自己的兒子么自己帶歪，我們是不會管的，也管不了?！?/br>
王茜正給孩子擺塑料餐具，胳膊肘碰到了方亮，方亮給大姑媽添茶，笑著道：“什么我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的，也是你孫子歪，阿慶舅舅啊要到了??？要不要讓他們先出涼菜吧?！?/br>
圖春積極響應：“我去喊服務員出涼菜吧?！?/br>
他站起身，方亮也起來，兩人才打開門，迎面就看到了圖慶和璐璐，璐璐抱著孩子，圖慶一手提著兩盒陽山梨，看到圖春和方亮，動動下巴，加快了步伐，道：“來嘖哦來嘖哦！”

方亮回了進去，通報說：“舅舅來嘖?！?/br>
圖春還是往外去，沖圖慶笑過，打過招呼，去叫服務員出菜。他回進包廂的時候，座位邊上已經放著個梨子禮盒了，圖慶就坐在他右手邊，笑瞇瞇地和他道：“帶轉去吃吃?！保◣Щ厝コ猿?。）

圖春喝茶，點了點頭，他的茶杯里茶水淺了，立馬有一雙細手腕舉著茶壺給他加水。圖春一抬眼睛，對上了璐璐黑黑的眼烏珠，圖春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問恩哆爸爸啊要幫恩哆mama啊準備一份……”璐璐的蘇州話一如既往，糯篤篤的，說出來便化成了一潭水，繞著人流淌。

（我問你爸爸要不要給你mama也準備一份……）

圖慶幫腔道：“璐璐蠻想得著格，我么講……”（璐璐蠻想得到的，我說……）

圖春打斷了他，說著普通話：“沒關系的，我和我媽不分家啊?！?/br>
圖慶欲言又止，咳了聲，回頭看包廂大門，嗓音尖了：“咿，馕菜還分上來??？”（怎么菜還不上來？）

璐璐作勢要把孩子給圖慶抱，要起身，圖慶拉住她，聲音忽而是小了，扁了，低了，目光聚焦在那襁褓中的孩子身上，不停抬下巴，逗孩子，道：“mama不走，爸爸也不走，啊好，都不走，哦喲喲?！?/br>
方亮給圖春加了點酒，圖春瞥了眼璐璐懷中的孩子——他那同父異母，和他相差近三十歲的弟弟，男孩兒的眼睛大大的，像兩顆黑葡萄，睫毛很長，皮膚細軟，眉毛稍顯稀疏了，嘴巴總是嘟著，別人和他講話時，他的眼珠靈活地轉動，總是像在認真地傾聽，認真地揣摩。他確實和璐璐一模一樣。

服務員進來上菜了，眨眼間玻璃圓盤桌上擺滿了魚蝦蟹鱔。服務員一走，小姑媽便張開手道：“慢點慢點！讓我先拍張照片?！?/br>
大姑媽也拿起了手機，站了起來給這桌佳肴拍照。小姑媽抱怨道：“哦喲阿姐??！有影子格??！”（哎呀jiejie??！有影子了?。?/br>
小姑父聞言，把手機調成了背后手電筒的模式舉起來幫小姑媽打光，問道：“格么唉馕吶？”（那這樣呢？）

圖慶哈哈笑，道：“我啊來尬尬鬧猛?！?/br>
方亮朝圖春一聳肩膀，他也拿出了手機，和王茜和孩子拍了張自拍，接著拍了拍魚，蝦，再接著便低頭打起了字。

圖春玩著筷子，看看翻起的魚眼珠，又看看蓋在玻璃大碗里鮮活亂蹦的河蝦。

大姑媽拍完菜了，小姑父把手電筒效果取消了，大姑媽招呼大家，道：“倪啊要自拍幾張啊，啊被豆豆幫阿婆看看?！保ㄎ覀円灰耘膸讖?，也給豆豆和阿婆看看。）

方亮說：“吃完再說吧?！?/br>
小姑媽道：“用弗著格，視頻一下么噻好嘖歪！”（用不著的，視頻一下就好了?。?/br>
言罷，她在手機上戳了幾下，把手機高高舉起，那手機屏幕上出現了豆豆的臉孔，她眨著眼睛看大家，信號有些差，她的臉上偶爾閃過幾顆馬賽克。

小姑媽往身后指了一大圈，開心地和豆豆說話：“喏，倷阿慶舅舅，大孃孃，大伯伯，亮亮哥哥，浩浩哥哥，還有兩個弟弟……”小姑媽咬到了舌頭，“弗是弗是，蒙唄弟弟來嘿！一個哥哥，一個外甥！”

（喏，你阿慶舅舅，大姑媽，大伯伯，亮亮哥哥，浩浩哥哥，還有兩個弟弟。）（不是不是，沒有弟弟在這里！是一個哥哥！一個外甥?。?/br>
大家都和手機上的豆豆揮手，圖春夾了塊糖藕吃，那邊，豆豆去把阿婆叫了過來。小姑媽便又重新介紹：“姆媽啊，挨格是阿慶，挨格是大妹，挨個……”

她才起了個頭，阿婆就發話了：“哦喲，恩哆姆媽啊吩老年癡呆，噻認得格！”（你媽我又沒老年癡呆，都認識的?。?/br>
哄堂大笑，圖春低著頭吃菜，小姑媽笑著把手機架在了自己面前，坐下了，大家紛紛舉杯，動筷子。一盤刀魚上來，大姑媽轉到了圖春面前，說：“浩浩吃吶，倷最歡喜吃刀魚嘖?！?/br>
她問了句：“倷幫顧筠啊聯系了架？”（你和顧筠還聯系嗎？）

小姑媽搶著說：“弗來氣嘖！啊尷尬，啊是啊浩浩？”（不來往了！也尷尬，是不是啊浩浩？）

大姑媽笑了笑，方亮說：“不來往也好，浩浩rou食動物，一頓沒有吃rou，五月份沒得吃刀魚，十月份沒得吃大閘蟹，他不行的?！?/br>
王茜笑了，說：“別人喜歡吃什么你倒蠻清楚的?！?/br>
方亮道：“她微信上天天求神拜佛啊?！?/br>
圖春放下了筷子，看著方亮，說：“去年她也來了，她吃魚rou的?！?/br>
方亮哈哈笑：“哦，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br>
圖春皺了皺眉，沒有響，喝了兩口莼菜湯，他放下了勺子，說：“我出去抽根煙，你們慢慢吃?！?/br>
他站起來，沒人接話，也沒人出聲了。圖春走了出去。

圖春去了酒店外面吃香煙，他吃了半根，方亮出來了，他也點煙，和圖春一抬香煙，一昂下巴，道：“倷幫顧筠弗會是因為……”（你和顧筠不會是因為……）

圖春說：“我幫顧筠蒙唄啥?！保ㄎ液皖欝逈]什么。）

方亮點了點頭，又道：“格么剛剛……”（那剛剛……）

“蒙唄啥?！保]什么。）

方亮笑著說：”我噻來想呀，總弗會因為我瞎講顧筠歡喜吃點啥，弗歡喜吃點啥倷噻動氣吧！“（我就在想啊，不會因為我胡說顧筠喜歡吃點什么，不喜歡吃什么，你就生氣吧?。?/br>
圖春把煙送到嘴邊，撇過頭，沒有響。方亮彈彈煙灰，道：“年紀輕輕噻格馕信佛啊啥格，總歸裹著有點……馕夯講吶，恩哆屋里啊蒙唄啥寧生啥格大毛病，恩倷自家么身體啊蠻好……”

（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