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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頭?”(什么愁頭?)冬冬說:“咿!噻是上趟三元!”(就是上次三元那個。)“幾何辰光嘖,還來牽記恩倷???”圖春說。冬冬還要接著講什么,癟子團進來了,經過他們身旁,馬尾辮一甩一甩,冬冬跟過去,從抽屜里拿了包零食給癟子團,說:“倪孃孃正好去日本白相轉來,帶呲點巧克力被我,我吃呲吃蠻好吃格,倷挨要嘗嘗看?”(都多久了,還在惦記著他???)(我姑媽去日本旅游回來,帶了點巧克力給我,我吃了吃蠻好吃的,你要不要嘗嘗看?)癟子團眨巴著眼睛問:“毛頭和小圖都吃過了嗎?”毛頭咂咂茶水,和圖春比眼色,圖春笑了笑,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繼續掃地。整點時,顧小豪上來了,毛頭馬上洗了個茶杯,抓好茶葉去接熱水,顧小豪站在桌前從挎包里往外掏手機,香煙,打火機。毛頭的熱茶送過去,他才要點煙,外頭樓下忽地有把女聲高喊:“圖春!圖春??!”圖春猛一驚,看看顧小豪,沒敢動,喊他的人喊得更大聲了,圖春聽出來了,好巧不巧,又是李嵐岫。顧小豪往外瞄,挑起半邊眉毛,點好香煙,抬起手問圖春:“喊倷,倷囔夯弗去看看?”(喊你,你怎么不去看看?)冬冬說:“估計又是尋狗!”(估計又是找狗?。?/br>圖春抖索身子,踩著眾人的笑聲跑下了樓。李嵐岫這回穿的是短袖熱褲,還是那雙塑膠拖鞋,頭發亂七八糟,胳膊上,衣服上倒干干凈凈的了,就是渾身上下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圖春唉聲嘆氣:“你怎么大白天就喝酒?”李嵐岫東嗅嗅,西聞聞,說:“我早上吃了三杯雞?!?/br>圖春笑出來,看看身后,把李嵐岫帶去了一片樹蔭下說話。李嵐岫來找他周五一起去看一場藝展,她美院的老同學辦的個人展覽,選址在平江路一幢老宅里。圖春說:“禮拜六一大早要去光福,禮拜五不能弄到太晚?!?/br>李嵐岫說:“你們輔警這么輕松???我怎么感覺你天天都在放假,都野在外面玩?上次啊是去了張家港???”圖春問她:“你前男友啊是要去?”李嵐岫生氣了,打了他一下,咬咬嘴唇,憤慨道:“是的是的,煩死了你!”圖春被她逗笑了,李嵐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剜了圖春好幾眼,不講話。圖春又問:“那我要不要穿增高鞋,從一八五增高到一八八?!?/br>李嵐岫叉著腰說:“你增高成東方明珠算了!”片刻后,她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好言相勸:“你不是找對象嗎?自由戀愛肯定比相信靠譜,你說啊是,去畫展看看,說不定就有看對眼的呢?你到底去不去???”圖春回身眺望派出所二樓,輕描淡寫地答應下來,催李嵐岫走。李嵐岫走出去兩步,沖他喊了句:“你記得打扮打扮??!”圖春示意她趕緊走,李嵐岫樂了,往高出一蹦,沖他扮了個鬼臉,小兔子似的竄進了樹叢里,不見了蹤影。周五兩人見了面,圖春被李嵐岫嚇得不輕,不知她是參考了誰的意見,大變活人,燙了頭,抹了大紅口紅,穿了修身黑裙子,擠出豐乳,撅出翹臀,腳踩恨天高,可謂從頭武裝到腳,不太像畫家,像畫家會精心描繪的美女蛇。圖春穿的是t恤牛仔褲,可惜李嵐岫沒有拜師矜矜,白眼翻得很不對頭,不然圖春早就被她的白眼球給淹沒了。進了展廳大門,李嵐岫一下就找到了她的老同學——本次展覽的主角,當代先鋒青年藝術家何岑渡。李嵐岫拽著圖春過去寒暄。藝展名叫“生活不在這里”,展出的不僅有繪畫作品,還有些裝置擺件和手工首飾。圖春掃了眼,看到只銅色便壺,被擺在個一米高的高臺上,四束射燈光打在它身上,熠熠生輝。圖春揉揉眼睛,李嵐岫介紹何岑渡給他認識,抑揚頓挫地說:“當代藝術家,先鋒青年何岑渡何老師?!?/br>圖春憋著笑,和何岑渡握手:“您好,您好?!?/br>何岑渡的手頗為柔軟,掌心熱熱的,他笑瞇瞇端詳圖春,視線比射燈光還要強烈。圖春說:“我陪岫岫來的?!?/br>李嵐岫從背后掐了圖春一把。圖春笑起來:“聽說你們是老同學?!?/br>何岑渡說:“是的,和當代沒譜青年畫家李嵐岫李老師做了四年同學?!?/br>李嵐岫說:“是當代青年,沒譜畫家李老師,越接近本質的形容應該越靠近名詞,何老師語文課上打瞌睡了吧?”何岑渡朝她拱拱手,敗給她了。李嵐岫的眼神繞著場內轉了一大圈,奇道:“怎么今天就這么幾個人,不是說好了順便幾個老同學聚聚的嗎?你也難得來蘇州吧?”何岑渡指著門口那排懸掛在空中的石灰大字,說:“生活不在這里?!?/br>李嵐岫吐了吐舌頭,突然是沒什么客套的興致了,挽著圖春蕩開了。她穿不慣高跟鞋,走了沒幾步就和圖春耳語:“不行了,我們撤吧,吃不消?!?/br>圖春說:“來都來了,折磨都折磨了,不要浪費?!?/br>李嵐岫本有些萎靡,聽了圖春的話,綻出個笑容,提起精神,放開了他,迎著一群衣著光鮮的男女走了過去。圖春缺乏對畫和便壺的品鑒能力,再一看玻璃柜臺里的手工首飾價格,一串竹制手鏈,標價三萬八,嚇得他彈眼落睛,去外頭天井找了個位置坐著消磨時間。天井里黑咕隆咚的,擺了兩張藤椅子,一張藤沙發,全靠室內一扇落地窗投出來的燈光照明,圖春坐下后正要點煙,只見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從屋里漫步出來,圖春拖著椅子挪遠了些,這對鴛鴦在沙發上坐下,女的雙腿緊貼在一起,拉了拉短裙的裙擺,男的突然半站起來和圖春握手,說:“你和李嵐岫一起來的吧?”圖春愕然,抽出嘴里咬著的煙,伸出手:“你認識她?”男的笑容滿面,女的清清喉嚨,說:“我剛才還看到有個男的在問小李要電話號碼呢!”圖春坐回去,把煙塞回去,“哦?!绷寺?,沒再接話。男人和女人亦都沉默,圖春擦打火機,噌噌好幾下,都沒能點著火,那女的不知怎么煩了,扭著腰霍地起來,講蘇州話:“真家伙!走吧走吧!”(真是的,走吧走吧。)圖春忙收起打火機,抱歉地說:“弗好意思,弗好意思,我當呲外頭好吃香煙格?!保ú缓靡馑?,不好意思,我以為外面能抽煙的。)男人和女人都沒搭理他,一前一后回進了展廳。圖春抓耳撓腮,捏著香煙猶豫不決時,天井那最幽黑最昏暗的角落里兀地響起了陣笑聲,圖春循聲找過去,那靠緊圍墻的角落頭里似乎坐著一個人,看體型是個男的,就坐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了,渾身都是黑色的。男人笑夠了,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