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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可是那雙眼睛很亮,亮得像是兩團火,呲啦呲啦地劇烈燃燒著,光焰驚人。他的下巴上貼著個創可貼,身上穿著藍白校服,腳邊有一只價格昂貴的運動書包。時沂當時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我們夫妻倆要去國外出差一段時間,就是這臭小子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來想去,就是時老哥為人最讓我放心,家庭也最和睦,我在這里腆著臉想拜托時老哥照顧俊同兩個星期?!?/br>鐘俊同皺了皺眉,似乎對自己這么草率地被安排了很不滿意。時沂看著鐘俊同濃黑的形狀漂亮的眉毛用力皺起,少年嘴角下垂抿緊,眸子也陰沉沉的不說話。突然,少年用力地盯著他看了幾眼。時沂有點慌張地低下了頭。他只是個無意間窺探到小少年內心世界的路人而已。現在的他也只不過是個只能窺探到俊同內心世界一角的人而已。就像現在,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丈夫的情緒并不好,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為什么情緒很差。要是有讀心術就好了。他一定會好好學,學著解讀鐘俊同每一個緘默的眼神和冷淡的話語。午覺睡醒,積雪早已消融,兩人驅車回到市區。鐘俊同去上班,時沂回家。時沂把帶回的臟衣洗干凈,又把房間的地板拖了一遍。剛空下來往窗外一看,看到暖黃色的溫熟的太陽,突然想起來曬在陽臺上的紙頁和書籍,立刻沖到了陽臺。硬皮書籍倒還好,只是側邊書頁浸濕,但是一疊疊的稿紙卻濕透了,變成了一團可疑的水生動物尸體。時沂愣了好一會兒,蹲**,把濕軟的稿紙捧起來,軟綿綿的,像是他脆弱的夢。他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只有兩聲意味不明的氣音。他把這疊廢紙扔到了垃圾桶里,把陽臺打掃干凈。很好,家里又很干凈了。時沂覺得恍惚,他感覺自己被一把火燒干凈了,曾經對于天真,童趣,美的思考,對于人性最核心的理解,自己曾經安身立命的基礎,全都被燒干凈了。他好像從來沒有進行創作。他都不配擁有創作的快樂。沒幾天,顧勉突然給他打了電話,一番寒暄之后問:“聽說你不在家鄉那所出版社里干了?要不要來我這里?我們這里童書產業很發達,對于兒童文學也非常重視?!?/br>時沂只是心動了一下,立刻拒絕了:“不用了,謝謝你,顧勉。我不是一個人了,不能這樣任性地離開?!?/br>顧勉沉默了一下,又說了一遍那句話:“你原來真的喜歡男人。我以為他們......他們只是瞎說的?!?/br>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有種非常單純直接的孩子氣,顧勉從來不急于表現自己的成熟,相反的,他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的幼稚和坦誠。“我沒有欺騙過你?!睍r沂強調。“是,你沒有?!?/br>顧勉又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好不好?”時沂沒有把顧勉的建議放在心上。他現在絕不可能獨自一人北上。半年前他不顧家庭反對執意隨顧勉北上的勇氣,一生只有一次。他太膽小了,只愿意為自己自私一次,放肆一次。如果失敗,他的抗爭就結束了。時沂當時是因為鐘俊同留下來的。他把自己的蠟做的翅膀生生熔化了,甘愿困守在這座城市,日日在太陽下逡巡。時沂現在也是因為鐘俊同留下來。他愛自己的丈夫,連一日的分離都覺得難捱,怎么撐得過漫長的離別?時沂也不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鐘俊同。他做好了決定。11第十一章鐘俊同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點。時沂發短信問他想吃什么宵夜,鐘俊同也說不必。等鐘俊同洗完澡上床睡覺,臥室里只留了一盞小燈。兩個人躺在床上,誰也沒說話。時沂轉了個身背對著鐘俊同,枕芯填充物窸窸窣窣地響,刺得耳朵發癢。“在家里做了什么?”鐘俊同開口了。時沂立刻轉過身來對著丈夫,眼睛亮亮地說:“我把家里打掃了一遍,把你那只有點問題的手表拿去修了一下,你訂的那雙靴子也到了,我幫你收起來了。我還給你做了蛋糕,明天早上做早餐好不好?”鐘俊同抱住他,半晌說:“不要這么辛苦?!?/br>不要討好他,只要愛他就好了。時沂眨眨眼睛:“不辛苦?!?/br>“等出了正月,我帶你去度假。你可以先好好考慮一下要去哪兒玩?!?/br>時沂微微笑起來:“等你這個大忙人有空吧?!?/br>“時沂?!辩娍⊥穆曇粲悬c啞,“我經常很忙。是不是分給你的時間太少了?”時沂心里一暖??⊥娴暮芘苷J真地想要做一個好丈夫。“沒有啊?!睍r沂把額頭蹭在他的手臂上,黑發微微凌亂,軟綿綿地說:“你工作辛苦。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一天到晚陪著?!?/br>鐘俊同沉默幾秒,手撫上時沂的脊背,一下一下用力地撫摸,像是安撫柔軟的小動物。到了二月初,南方最冷的時節到了。萬物染霜,緘默著顫抖著。整座城市都是淡淡的灰白,偶爾有邊邊角角的雪青,雞蛋殼一樣薄薄一層。時沂前幾天去超市購物的時候遇到了大學里教授兒童文學選修課的教授。他問:“時沂,你還在寫嗎?”時沂面對師長的詢問,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只是干巴巴地說:“沒有了?!?/br>兩鬢染霜的教授很溫和地對他說:“為什么不繼續寫呢?還有繪本,你大學的時候自己做的那本非常棒,我現在還會在課上給學生們展示?!?/br>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寫寫看吧?!?/br>時沂一句辯解或者推脫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感受著肩頭的力道,面紅耳赤地點頭,還像當年那個青澀乖巧的學生。可是寫什么呢?時沂思緒紛雜,一時回憶起大學時代植根的一些靈感構思,一時又是某些傳統的神話故事和經典童話。可是它們對時沂來說,不夠新,不夠個性化,不夠獨一無二。時沂恍惚了好幾天,鐘俊同自然發現了,問他怎么了。時沂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待在家里有點悶,想寫點東西?!?/br>他都不好意思把這件事情稱之為創作。誰知鐘俊同脫下外套轉過身,很認真地說:“那很好。你的確很會寫。不要擱置自己的才華?!?/br>時沂愣了一下,耳根發紅地說:“不是什么才華,隨便寫寫的?!?/br>“不可以隨便寫寫?!辩娍⊥币曋难劬?,“要盡全力寫?!?/br>當天晚上,時沂做了個夢,夢里是藍汪汪的海,他變成了一只橘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