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奶奶在哪兒？”

小樹苗抖了抖身子，指著正前方，好像在說：你看不到嗎？

慕秋凝神看過去，精神領域猛地一震，幾乎驚呼出聲——我的天，哪里是天色變暗，分明是被繁茂的樹冠遮擋住了——這才是真正的“遮天蔽日”！

那是一棵多大的樹呀，慕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除了樹干就是枝葉，總之，單憑目測完全找不到巨樹的邊緣。

不過，她的狀態似乎并不好，光從地上鋪著的厚厚的落葉就能知道——那些葉子大多還是綠的。

小樹苗似乎是感受到奶奶的痛苦，顛顛地跑過去，整棵樹都貼到了奶奶的枝干上。

樹冠上飄下來一截綠綠的藤蔓，是小葉子。它親昵地纏在慕秋的手腕上，不復往日的活潑。

慕秋嘆息一聲，走上前，將手掌貼在樹干上，誠摯地問：“大樹奶奶，我能為您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善良的孩子?！睂Ψ降穆曇粢馔獾哪贻p，完全不像是奶奶輩的樹，“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是我們家族必須承受的‘詛咒’，每棵母樹都要接受這樣的命運，小家伙們就是不聽?！?/br>
“詛咒？”慕秋抓住這個關鍵詞，“您方便跟我說說嗎？既然我都來了……不得不說，您的狀態確實不太好?！?/br>
母樹“呵呵”地笑了一陣，爽快地說：“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我們的祖先在幾萬年前來到這個星球，生根發芽，播撒種子。這里的土壤意外地適合我們生長繁衍，一年又一年過去，我們的族人越來越多，幾乎布滿了整個星球，其他種類的樹木卻漸漸變少，甚至消失?！?/br>
說到這里，母樹的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我們并非故意如此，也曾試圖阻止，可是上萬年已經過去，我們的族人醒悟得太晚了。由于侵占了其他植物的土地，于是我們受到了詛咒……”

“族人的根部開始長出堅硬的腫瘤，一批又一批族人在壯年走向死亡。第二百三十七任母樹為了阻止這種現象，只得把那些可怕的東西吸收到自己周圍，于是每一任母樹都越長越大，壽命卻越來越短?！?/br>
說到最后，母樹流露出釋然的情緒，語氣重新變得輕快，“這些是每一任母樹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接受的命運，所以，不必難過?！?/br>
母樹、腫瘤、可怕的東西、越長越大……

有了飯桌上的對話作鋪墊，慕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個方面。他迅速將這些詞匯串聯，然后，一個答案呼之欲出——物種入侵……特殊的礦物質！

“‘腫瘤’是什么樣的？是不是很硬？會不會發光？”慕秋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小家伙告訴你的嗎？”母樹語氣中難掩驚訝，“不對，那么可怕的東西，我從來沒讓小家伙見到過。那么，善良的孩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猜的?！蹦角锾拱椎卣f，“大樹……jiejie，我覺得您應該不是受到了詛咒，而是某種礦物質吸收太多，中毒了?！?/br>
“呵呵，jiejie？”母樹對這個稱呼顯然比他話里的內容更感興趣，“真是有趣的小家伙。你說的那些是什么？我從來沒有聽說過?！?/br>
慕秋轉念一想，口說無憑，于是大膽地請求道：“如果不介意地話，能不能讓我看看您的‘腫瘤’？”

母樹顯然吃了一驚，“你不害怕？還是說……你也想快點長大？也對啊，你的確太小了點?！?/br>
慕秋黑線，一米八往上的他，真的可以叫做“小”嗎？好吧，和巨大的母樹相比，他的確無法反駁。

慕秋想了想，堅持道：“我想它應該不會對我造成傷害，您看，其他植物是不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母樹似乎是認真想了想，遲疑道：“好像是……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br>
“謝謝?！蹦角镞珠_嘴，笑得很開心。

“真是固執的小家伙……”母樹小聲嘟囔著，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寵溺。

幸虧您不固執——慕秋在心里偷偷說道。

母樹沒有關心慕秋的心理活動，她謹慎地把小樹苗放到高高的樹杈上，連帶著小綠藤一起，又叮囑灰芒和小機器人離遠些，然后才緩緩地掀動樹根。

布滿落葉的地面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拱起一個鼓包，鼓包越來越大，脹大到一定程度后，只聽“彭”的一聲，碎葉和泥土突然四散炸開。

慕秋下意識地趴到地上，回過神兒來才發現自己早就被母樹探出來的枝干掩護住了，絲毫沒有受到波及。

“謝謝?！蹦角镉芍缘卣f道。

謹慎、豁達、關心小孩子，又如此體貼——如果說對方和人類有什么區別，慕秋覺得恐怕只有外形。

如果說對方就是所謂的“智慧生命”，慕秋舉雙手贊成。

“你看，這是不是你說的東西？”母樹撥弄著慕秋的身體，讓他遠遠地看著，不能靠近。

慕秋這才發現，一個石磨大小的礦石正靜靜地待在先前鼓包的位置，散發出幽幽的紫光，漂亮得近乎詭異。

他上前一步，想要仔細看看，然而卻被母樹擋住。

“聽話……”母樹語氣嚴厲又無奈，像是在教訓調皮的小孩子。

慕秋哭笑不得，只得伸出精神觸角悄悄地探過去。

“咦？這是……”母樹似乎是想到什么，聲音戛然而止。

慕秋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此時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塊能源石上——是的，這塊晶瑩剔透，能夠自主發光的礦石極有可能就是可以自主供能的能源石。

至于能源儲量如何，還需要運用專業的儀器進行測量。

慕秋躺在厚厚的落葉上，笑得肆意——果然，因緣際會，人生中總有驚喜在等著你。

***

接下來的洽談和開采事宜就不需要慕秋動手了，自然有充足的人馬供楚擎天差遣。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慕秋成功說服母樹的基礎之上。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那天會面之后，母樹對慕秋的態度從寵溺轉為隱隱的恭敬，幾乎對他言聽計從。

慕秋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心大地把這一轉變歸在了自己的“救命之恩”上。

當然，他不會挾恩求報，除了尋找父母慕秋從來沒有太大的野心，他一直想過的就是養養孩子做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