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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br> 蕭遲吹了燈,低頭上了床,然后躺下去。 吹了燈,綃紗帳內黑黢黢的,很安靜,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等了一會,眼睛適應了黑暗,逐漸能重新視物了。 月光從窗牘上的薄紗濾進來,銀白色一大片,映得在帳子上微微光,他側臉看過去。 是在年初,兩人漸漸熟悉了,這楚河漢界每天折騰挺煩人的,有時躺下才發現忘了沒弄,天太冷被窩里暖烘烘的,都不想起來,于是就由得它了。 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直到出巡。 天氣漸熱,這被子很薄,幾條壘上去都沒有效果的,索性就開始完全不弄了。 所以他現在一側頭,并無障礙,看見了另一側的被窩。 她正安靜平躺著,月光微微映,能清晰看見她弧度優美的小巧下頜,幾縷青絲拂過額頭,披散在枕上。 夏天被薄,能看見她胸腹位置微微起伏,和她的呼吸頻率一樣,清淺又柔和。 她睡著了,安安靜靜躺著。 蕭遲收回視線,望著黑黝黝的帳頂。 唉。 …… 很煩啊。 亂糟糟的,輾轉一夜,蕭遲也沒想出什么頭緒來,反熬出了兩個黑眼圈。 心浮氣躁,索性先不想了,一門心思去干正事。 河堤那邊已經開工了,錢每日一結力工聞風而至,估計半月就能好。蕭遲安排了蔣弘和幾個工部官員在盯著,然后葛賢則領著人聯合都水監及黎州本地正在核算筑堤款賬目及預算。 蕭遲則展開其他工作。 先繼續黎州,黎州前年黃河大決也是重災區,人口回流,災后重建,另外還吏治民生等等問題。 蕭遲和裴月明一明一暗,要是恰好換過去的話,那裴月明就繼續跟著竇廣在明面上進行欽差的察查工作。至于她本身,則喬裝打扮,帶著馮瑞鄔常等人暗地里私訪,暫時和蕭遲分開了,以免常出常入容易被人察覺。 這么明暗配合巡察下來,黎州確實不錯的,完全不像魏州那樣連賑災房和倉庫都子虛烏有,黎州這邊每筆支出的銀子都是能名目清晰可追溯的,去察看過,也確實用到了位。 黎州災后恢復情況很不錯,已基本恢復繁庶,農人歸鄉后分到土地也和冊上記錄一致,皇帝旨意免賦二年,也實踐到位了。 至于官場,問題肯定也有的,哪里都有。但總體在說吧,在竇廣的以身作則和監督底下,算是比較清明,沒發現什么素餐尸位搜刮民脂民膏的現象。 黎州沒有問題,接著轉戰潞州。 竇廣作為河南道監察使,繼續協助陪同。 雖非常駐,但潞州的情況他同樣熟悉,和潞州大小官員一起,按黎州的章程又走了一遍 接著就是懷州德州。 …… 夏日炎炎,溫度陡升。 太陽一大清早的出來,很快變得炙熱,到了中午簡直像下火似的,烤得人喘不過氣來。 連日在外頭跑的裴月明等人,曬得簡直受不了,差不多人人都黑了幾個色度。 裴月明倒沒曬黑,不過曬脫皮了,更慘。 蕭遲揮退了竇廣,才進屋,就聽見她喊疼。 她連續敷了好幾日的蘆薈膏,好倒好全了,就是新生的皮膚很嫩,把膏子往下擦的時候稍稍用力一點,就會疼。 蕭遲進去見了:“怎么曬成這樣?” 他驚訝,前天他過去的時候,才有一點點脫皮,現在她兩邊臉頰都紅紅的,一看就是剛脫了皮。 裴月明翻身坐起,白了他一眼,“你不看看這兩天多熱?” 他皇子待遇,處處有冰,出外傘蓋撐著扇子扇著,前呼后擁,能比嗎? 這個蕭遲也沒法,只好安慰她:“差不多了,接下來你在屋里養養?!?/br> 也只能這樣了。 “好了,先吃晚飯吧!” 雖然受了點罪,但裴月明其實也沒放在心上,接過冰帕子稍按了按臉,一扔,吃飯去了。 吃的是涼面,這天氣也不怎么有胃口,很快就解決了。 “我們去湖邊吧!” 屋里雖然有冰,但還是覺得悶,吃完飯,裴月明就拉蕭遲往外頭的小水榭乘涼說話去了。 白皙柔軟的掌心一握,須臾才放開。 蕭遲望了望被她拉過一下的腕子。 跟了上去。 沿著古樸的磚石廊道前行,傍晚湖風吹拂,前頭杏粉披帛和裙擺翻飛,她背影纖纖,步履輕盈淺快。 很熟悉。 蕭遲輕嘆了一口氣。 他很無奈,但也只能這樣了。 不知她是什么時候喜歡自己的? 但肯定不是一開始。 只是從一開始,她就對自己不錯的。 后面更好。 想起那個雷雨夜,天地蒼蒼瓢潑大雨,茫茫的大雨中,她手執一柄油紙傘遮在他的頭頂,拉著他,把他接回家。 他被冷雨澆了個透徹,心是冷的血液是冷,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冰,她摟著他,讓他汲取了一絲溫暖。 還有聽雨臺。 還有很多很多。 現在發現這個,蕭遲無奈,但也只能這樣了,人的情感不受控制,而他也沒法阻止她不是? 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想清楚以后,心緒反而靜了,沒有再煩躁。 蕭遲想著,多照顧她一些吧。 兩人在水榭里的矮榻坐了下來,王鑒等人忙奉上香茶和冰鎮蜜瓜,熱茶是不想喝了,他見她眼睛盯著蜜瓜,很大方往她那邊挪了挪,“吃吧!” 這么大方嗎? 平時該和她搶食的啊。 裴月明詫異,瞄了他一眼,笑道:“那好,我不客氣啦!” 這種天氣,這瓜她能一人吃一盤! 就這樣,她就很高興了,沖他展顏一笑,笑得一雙杏眼彎彎。 她捏起銀簽子,低頭插著蜜瓜吃,蕭遲看著她烏黑柔潤的發頂。 就和平時一樣吧! 總得照顧她的感受的。 想起前陣子自己的縮避,要是她察覺了,肯定會傷心的。 她素來敏銳,說不定,早就察覺了。 思及她明面笑意盈盈,暗地里卻黯然低落,蕭遲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