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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手工藝,都比不過一臺機器。約莫是暑假過了半個月,那天早晨,何春生穿著焦誓給他的那套衣服,到田里挖了些番薯,摘了些豆角回來。這些植物成熟后,終于可以不必經常吃蓼藍了。他昨天采回的紅菇,大半拿到曬谷坪去曬干,還剩了幾朵,打算今天做紅菇紅薯粥給爸爸吃。他把食物清洗干凈,開始生火,爸爸坐在廚房的勾欄邊,以往幾天,還總是重復地教何春生怎么刻花版,今天卻是提不起興致了。柴火點燃后,何春生聽見有人從偏門進來。大宅子里目前就住著兩戶人家,四嬸在另外一邊,一般不從這里經過。何春生轉頭去看,就見焦誓站在門內,正用手擦著額頭的汗。何春生往忽然發緊的喉嚨里咽了咽口水,爸爸發現了焦誓,說:“春生,你同學來看你了?!?/br>“嗯?!焙未荷牟辉谘傻貞艘痪?,低下頭,放下柴火,迎上在門邊猶豫的焦誓。在門內四目相對,焦誓也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喊了一句:“何春生?!?/br>指尖開始發麻起來。何春生別開頭,嗯了一聲,說:“怎么來的?”焦誓愣愣地看著他,似乎對他和緩的態度不大適應,說道:“坐公共汽車?!?/br>公共汽車只開到銅缽村,還有三四里地,他大概是步行過來的,走得滿頭大汗,面色緋紅。“我是來,”焦誓頓了頓,說,“把期末考的卷子和暑假作業拿過來給你?!?/br>考試后的一周,一般都要返校,公布成績,拿回卷子,然后發下暑假作業。焦誓說自己上周和父母去了趟廈門,所以耽擱了一周沒來。他放下卷子和作業,似乎就要走了。何春生說:“留下來吃頓飯吧?!?/br>焦誓留下來了?,F在已經十一點多了,他如果要回家,步行三四里地,再坐一個小時公共汽車,進了城里還得轉車,回到家可能都一點多了。他出門時沒有對家里人說要回家吃飯,等他回到家,家里人應該吃過午飯了。何春生讓焦誓坐著別動,廚房上的事情不用兩個人來做。爸爸看見焦誓很是開心,握著他的手,對他說謝謝,還讓他幫忙謝謝班上的老師和同學。何春生聽得走神,原來爸爸會說謝。原來情分大了,謝還是可以說出口的。焦誓對著何春生爸爸時,說話是流利的,說的那些話和對著何春生時不一樣,他說不必感謝,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只是只字不提何春生在學校里如何,爸爸問了,他就把話題岔開了。焦誓不是個會撒謊的人。還是說,對何春生的意見大到了都不愿意撒謊為他說幾句好話?何春生蹲在爐灶前,往爐膛深處送柴枝,他用手抹汗,卻慢慢地把手停留在上翹的嘴角邊。笑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笑過了?午飯是紅菇番薯粥,還配了些rou末,豆角另外炒了一盤。爸爸不能吃硬的東西,何春生本來想把豆角放在粥里煮爛,但想著太粗了,不適合爸爸吃,何況完全沒有菜,吃得也不舒服,就把它給炒了。焦誓吃飯時是不說話的。他筷子也用得很好,沒有夾得到處掉的情況,他安靜地吃著,吃了一碗粥之后就把碗筷放下了。右手的疤痕已經結痂掉落了,有一片顏色比較淺,rou粉色的。不知道傷口長好之后會不會留下一片棕色的疤。那么白的皮膚,如果有個那么顯眼的疤,是很不好看的。何春生思及此,不由愣住了。焦誓好不好看關他什么事呢?他每天都在煩惱會不會餓死,什么時候也關心起這么無聊的問題?何春生不理會心頭泛起的那層水波,硬生生地讓自己不要深想了。爸爸吃過午飯,有些累了。何春生把他扶下勾欄,送回屋子里睡覺。出來之后,焦誓和桌面上的碗筷一起消失了。何春生聽見后門那兒傳來水聲。何春生靠在門邊,沒有阻止焦誓洗碗。他不能忽略心前區傳來的一陣陣不適,何春生并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他看見焦誓就難受,可是如果讓他選擇看見還是不看見,他更不愿意見不到他。“你談戀愛了?”何春生在問出口的時候,自己和焦誓都愣住了。他看見焦誓的臉迅速地紅了,紅得好像滴血那樣。何春生的心口好像忽然被人塞了一塊大石頭。“沒有。就是關系好一點?!苯故闹浪谡f什么,他低聲回答,“別那么說,對她不好?!?/br>“你們成績好的學生談戀愛,是不是就是約著一起考大學?”何春生控制不住自己,繼續問。焦誓已經把碗洗好了。他站了起來,臉上的紅已經消失了,他說:“你別這么說,我沒有談戀愛,我下個學期要轉學了?!?/br>直到看著焦誓反客為主地把碗筷放回廚柜,何春生沒能再說出一句話。焦誓背起書包,對何春生說:“我要走了?!?/br>何春生上前,拉住焦誓的胳膊:“你要去哪兒?”焦誓的胳膊在他手中輕輕使力,何春生當作不知道。“我要回家呀?!苯故挠悬c無奈,何春生犯渾起來簡直不可理喻。“你下個學期要去哪兒?”“我爸調廈城工作了,我要下去讀書了?!?/br>何春生松開了手,他看著焦誓走出了那條長廊,從偏門那兒出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何春生忽然跑起來,跑到門外,去看他的背影漸漸隱沒在一片荒蕪的青草地中。盛夏正午的日頭毒辣,照在人的身上冷冰冰的,冷得何春生打了個哆嗦,冷得他情不自禁把自己抱成了一團。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純屬虛構,城市名是假名,發生的事情是杜撰,不要當真,不要當真不要當真第10章10八月中旬,姑姑和姑丈從礦山回來了,他們給爸爸帶來了一些補品,又往爸爸床頭塞了個兩百塊錢的紅包。大表姐上大學回來,在城里打工,周末回到村子里,姑姑讓表姐照顧何春生的爸爸一天。姑丈把何春生叫到跟前,說了很多的話。雖然四叔對何春生說讓他把初中念完,但姑丈的意見是何春生不要再念書了,早點出來打工,念不念完那一年的書其實根本沒什么差別,何春生這么小,反正出來都是賣力氣的,多耽擱一年,他哪里來的錢?爸爸前幾天對何春生說,他要是不行了,讓何春生和姑姑姑丈住,并依著他們讀完初中,爸爸自言自語說:小菊總不會不管,她是我帶大的。但姑丈只字不提資助何春生讀書的事,只是告訴他,他的兩個女兒都在上大學,他負擔非常大,何春生的成績太差了,即便讀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何春生沒說話,只是點頭。他爸爸病了這么久,姑姑姑丈并沒有資助過什么,也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