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柏氏和陳氏，又看了看董琦兒，道，“幸而貍奴福大命大?！闭f罷強撐起身體，道，“你病了，自去養病。病愈再過來侍奉貍奴罷?！?/br>
董琦兒謝了恩，將要退下，宇文徹道，“那些東西，都給他帶上了？”

董琦兒一愣，含淚道，“都帶上了?！?/br>
車馬粼粼，陳望之抱著手臂，昏沉欲睡。

“殿下?！倍享懫鸫薹ㄔ穆曇?，陳望之懶得動彈，輕輕地嗯了聲，聊作回應。

“殿下，咱們要出建康城了?！贝薹ㄔ?。他本是涼人，偏偏改了個混淆視聽的名字。自稱原來是期門仆射，此番派到陳望之身邊做郎中令。陳望之心知肚明，這人名義上是保護自己的安全，實際則行監視之職?！澳辉倏匆谎哿?？”崔法元天生嘴角上翹，好似非常和善，總是笑瞇瞇的彎著眼睛?！把┩Ａ?，太陽馬上就出來了?！?/br>
陳望之淡淡道，“不看?！?/br>
崔法元道，“那您休息罷，離著泰州還遠。若是有什么吩咐，盡管喚臣便是?！?/br>
陳望之瞇起眼睛，“你什么時候動手？”

崔法元笑道，“殿下說什么玩笑話呢！”側過身體，掀開一絲垂簾，被冷風吹得一抖。陳望之將縮起腿，貂裘上還浸潤著沉水香的氣息，宛如絲絲縷縷的游魂。

馬車緩緩地駛出北籬門，陳望之置身于斑駁的幽夢中，仿佛聽到了熟悉的調子。

“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曠野?！?/br>
第79章

泰州地處建康東北，隔江遙望。三日后，宇文徹收到崔法元的密報，言說廣陵侯業已泰州，只是右臂不知何故受傷，請了大夫診治，乃是肘部輕微骨裂，上了藥休養數月即可無虞。

宇文徹微一沉吟，來回踱了幾步，低聲道，“好端端的……”轉身對沈長平晃了晃手中的那頁紙，“是他?！?/br>
沈長平坐在下首，明知故問道，“君上所說，可是廣陵侯么？”

宇文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他人在謝淵府里。朕這個任命下得倉促，十天半月，哪里修的起一座侯府來?！?/br>
沈長平沉吟道，“其實，舊齊的封國皆虛銜，遙領封地。譬如博陵王高氏，府邸便在京中。如今建康城中的侯王府到有幾座，稍加整修便可居住?！?/br>
宇文徹道，“罷了，朕不過是隨他的意。朕想起來就頭痛，不知該如何安置他?！笨戳丝凑菩?，笑道，“還有幾日就是除夕。這一年朕過得沉重，須得好生樂一樂。說些別的——泰州水陸要津，挾制京口，據長江天險，乃兵家必爭之地。朕老早盤算著，得安排個得力的人去管那里?，F下各處亂糟糟的，泰州刺史么，朕不是很滿意，就讓大謝去做這個都督罷?！?/br>
沈長平道，“大謝心思沉穩，定不會辜負君上的苦心?！?/br>
宇文徹擺擺手坐下，垂著腿，秦弗奉上乳茶，他就著抿了抿，又道，“北邊也是缺人。很多人帶兵可以，為政卻是沒那個心思。江州刺史的缺還沒補，真是一步一個窟窿。沈卿，朕苦惱得很哪?！?/br>
沈長平抬眼望去，宇文徹鬢邊零星幾根白發，觸目驚心。忙道，“君上為民掛懷，何愁仁人不至。君上的辛苦，臣等看在眼中，記在心里，臣——”

“沈卿也學著說這些話，怪無趣的?！庇钗膹氐?。

沈長平連忙下跪，“君上，臣所言皆發自肺腑，絕非那等口是心非之言！”

“朕沒別的意思，起來罷?！庇钗膹匾獢v扶沈長平，不小心碰到掌心傷處，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沈長平猶豫片刻，道，“君上要保重貴體啊?！?/br>
“朕何嘗不想保重，可哪有那個功夫?！庇钗膹囟⒅菩?，“這幾日，貍奴夜夜啼哭，用盡了辦法哄，也毫無效果。都說怕是嚇著了，他還小，魂魄不穩?！?/br>
沈長平道，“小殿下夜啼，許是乳母照顧不當?！?/br>
“朕不喜歡以前的那幾個，朕讓她們來，是照料貍奴的。她們倒好，慣會學了些有的沒的……朕新換了幾個老實的乳娘，著人看管?！庇钗膹啬罴坝鬃?，不禁心痛，“貍奴本來圓乎乎的臉蛋，睡不穩當，瞧著腮都陷下去了。他才這樣小，沈卿，朕看著他，真是難過啊?！?/br>
第二日，宇文徹召段天賜入宮。段天賜帶了兩名隨從，進殿下跪，宇文徹笑道，“請起。今日請羅巴來，有事想求?！?/br>
段天賜道，“豈敢。君上有何吩咐？”

宇文徹道，“朕的皇子，近日睡不穩，吃不下，他才一個多月大，服了藥也不見效。朕聽說，小兒魂魄不穩，極易受到驚嚇。他前些時候被嚇到過一次。所以想請羅巴來，看看有沒有辦法?！?/br>
段天賜道，“嬰兒剛出生，三魂七魄，尚未就位。一旦受驚，若是走了魂魄，確實容易啼哭。不過，臣須得見小殿下一面，方能判斷?！?/br>
宇文徹道，“好?！睅е翁熨n和隨從，一行人來到紫極殿。剛走到殿外，便聽到貍奴的哭聲，宇文徹道，“聽，就是這樣，不停啼哭?！奔暗降顑?，只見貍奴哭得小臉通紅，宇文徹連忙抱起襁褓，柔聲道，“貍奴不怕，父皇來瞧你了?！?/br>
段天賜仔細端詳貍奴，過了一會，道，“君上，臣要在這殿中走一走?！?/br>
宇文徹道，“羅巴請便?！蹦嵌翁熨n便捧著一樣法器，一面走，一面念念有詞。如此繞了一圈，對宇文徹道，“啟稟君上，以臣看，小殿下并非嚇著，這殿中也沒有什么東西加害小殿下?！?/br>
宇文徹不解，低頭看去，貍奴眼角掛著大滴淚水，伸著小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八偸强迋€不?！?/br>
段天賜將法器交給侍從，道，“哭個不停，自有緣由。臣不知小殿下為何啼哭，臣只敢保證，小殿下魂魄安然?！?/br>
宇文徹道，“貍奴這樣，朕很心痛。既然羅巴入宮來，不如做個法事……雖說魂魄安然，到底前些日子被驚嚇過?！?/br>
于是段天賜拿了一個法螺，下墜彩繩數根，系銀鈴，稍微晃動，響聲清脆悅耳。他手持法螺，圍著貍奴上上下下晃動，伴以哼唱。貍奴忽然停止啼哭，定定地望著那法螺，顯出好奇的模樣。宇文徹喜道，“不哭了，羅巴果然法力高深?！泵馗ト〗疱V賜給段天賜，段天賜道，“受之有愧?！边€是收下。宇文徹笑道，“羅巴是個爽快人?！边@時貍奴不斷哈欠，他趕忙將襁褓交給乳母，輕聲道，“還有一事，到太極殿去說罷?！?/br>
一眾人又返回太極殿。宇文徹道，“羅巴大能，朕深感佩服?！?/br>
段天賜道，“臣方才在小殿下居所查看，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君上大可放心?！?/br>
“沒有就好。只是……”宇文徹頓了頓，道，“請問羅巴，發了誓，能收回么？”

段天賜道，“誓言同誓言不同，敢問陛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