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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牙刷和剃須刀,關于遇卓的全部,突然什么都沒有了。白航宇頭腦空白著站在廳里給遇卓打電話,不在服務區。這回好像是真的走了,連一句話一張字條都沒給他留,就這么走了。蹲家里想了一晚上沒有想通,快早晨的時候白航宇爬起來,拿水果刀把遇卓一直鎖著的那間屋子的門把手給卸了。門推開的時候,天剛就好亮了。地板上鋪的是奶油白色的珊瑚絨地毯,白航宇走進來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想錯了,本以為這里面藏的東西不看也知道,無非都是些關于翟陽過去的東西。真進來才知道這個房間不只是關于過往,遇卓是在這里鎖住了他和翟陽不為人知的十六年生活的全部這間臥室大得在白航宇的意料之外,臥室連著陽臺,遇卓的書桌和臺式電腦在一邊,翟陽的護理床和輪椅在另一邊,中間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床。白航宇坐在了屋子里的雙人床上,床上是兩個人的枕頭。陽臺上魚缸里水草還是活的,水也清亮,白航宇猜想這些日子遇卓還一直偷偷地進來換水,雖然里面的魚已經沒了。這里不是緬懷也非回憶,而是屬于兩個人的,正在流淌與行進中的生活的全部。從臥室的窗戶里望出去,正好能看見翟陽住過的療養院。白航宇一直以為遇卓這些年過得不好,走進這間屋子之后才明白,在對他而言十六年的空白中,遇卓其實已經獨自經營出了屬于他們兩個人生活。他一個人在那屋子里發了很長時間的呆,然后跳起來,打開遇卓的電腦開始給自己訂機票,目的地是翟陽和遇卓的老家,那個他已經十六年沒有回去過的邊城。開機后屏幕的右下角彈出了郵件提醒,是自動登陸的。白航宇心理斗爭了一小下,然后就手不受控制地點了開去,因為顯示的是表演學校域名的郵箱。在收件箱里,他找到了自己發過的上百封郵件,全部是已讀。原來是裝沒看見,氣他的,白航宇這下好像都想通了。第二天戴著墨鏡從老家的機場里走出來時候,發現這個城市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機場是新建的,街道也變得寬闊,街邊立著小高層,以前的工人大劇院變成商場影城。路全都不認識了,手機地圖上搜鋼鐵廠的名字,卻直接定位到了郊區新址。白航宇是一邊走著,一邊打聽著道,這才找到了自己之前的家。隔著幾百米,他遠遠地就看見了,看見了是因為這個地方太與眾不同。白航宇停下來,他在城市森林里看見了一個宛如孤島的平房,四周都因施工而被深挖下了下去,只有一個被拆除了一半的房子孤獨地矗立在當中。白航宇認出來,那是遇卓曾經的家。腳踩在土路上,旁邊是挖掘機的轟響,在明晃晃的日頭下,白航宇瞇起了眼睛,今天沒帶墨鏡,因為今天是回家。只手撩開“公民個人財產受法律保護”的大紅標語,直接就推開了遇卓家的院門。這院子沒變,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和小時候一樣,就只是老了。白航宇站在院子里,聽見屋里有人的聲音傳出來:“我不搬,你們快走,這是合法個人財產,不搬!”他愣在了原地,看見里面的吱呀一聲門推開,遇卓的mama駝著背走出來轟他:“走走!還不走!我報警了!”聲音哽在喉嚨里,白航宇把擋陽光的手放下,站在遇卓家的小院里面,和遇卓mama對看著:“阿姨,是我啊,不認識我了?”遇mama揉了揉眼睛。白航宇上前去扶她:“我回來了,遇卓呢?”“遇卓...”遇mama四下望了望:“剛還在這兒呢,去哪了?”白航宇想把她往屋里攙,手一碰到胳膊,遇mama觸電一樣地躲開了:“我不走,不能搬走,你叔叔還沒回來呢?!?/br>白航宇點頭:“不走,我們哪也不去?!?/br>遇mama有些恍惚地被他扶了進來,這人瘋了三十多年了,平常時候跟好人一樣,一犯起糊涂來什么話都聽不進去。她的世界一直停滯在三十年前,那時候遇卓他爸還是廠里的車間主任,自己是子弟學校的老師,家里的獨生子有婆婆幫忙帶著,日常生活中最大的事就是看著隔壁的翟陽來玩的時候別把還走不好路的遇卓帶進溝里。這日子對她來說三十年未曾改變,她這輩子不管怎樣再不會走了。白航宇推門進來后發現這破敗的房子里面整潔的還像當年一樣。“阿姨,你坐吧,不用管我?!卑寻旁谝巫由?,白航宇看著遇mama忙里忙外地要給他倒水。找了一圈,廚房的水龍頭,院子里的膠皮管,桌上的茶壺,都沒水。白航宇看明白了,他把包里的礦泉水瓶拿出來,擰開倒在白瓷缸子里,遞到遇mama的手心里:“停水多久了阿姨?一直就這樣?”遇mama喝了兩口,看著白航宇的眼神直愣愣地,突然把缸子放下,回屋里去找什么東西。白航宇就跟在她后面,看著老太太從床底下抱出了個結著潮氣的大紙箱子,她撣撣灰打開了,里面是一箱子的舊畫報和小人書。她好像想起來了,那是翟陽小時候來了最愛看的。白航宇跟著她一起在舊平房里蹲下,去翻那些小時候珍愛過的寶藏。翻著翻著笑出聲來,從書里掉下來一張老照片,被遇卓mama撿起來,瞇著眼睛離老遠對光看著。白航宇湊了過來,指著照片里的翟陽問她:“阿姨,這是誰???”他看見照片里翟陽正一手端著水槍一手按著比自己矮了高了兩個頭的遇卓欺負著。白航宇說:“這小孩真壞?!?/br>遇卓mama轉過來,拿照片比對著白航宇的臉,有點詫異著:“長這么大了?!?/br>白航宇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剛要說什么,卻看見門口遇卓已經回來,他一手一邊提一個2L的礦泉水,帶著一身的塵土,正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兩個。白航宇打原地站了起來,聽見老太太對遇卓說:“你看誰來找你了?!?/br>那天晚上白航宇留了下來,就像當年一樣,在遇卓家坐著,在遇卓家吃了晚飯,最后留宿在了遇卓家里。不過這一次遇卓看起來很想轟他走的樣子,白航宇就只得一直扒著遇卓他媽獻媚似地說著以前的事兒,把老太太逗得一直樂,讓遇卓完全插不進話來。晚上七點多,天就黑了,這拆遷房里斷水斷電,天黑的時候,屋子里面點起了蠟燭。白航宇就著蠟燭給自己打著地鋪。遇mama進來看了一眼:“地上涼,到床上睡去?!?/br>白航宇眨著眼睛:“不好吧阿姨?!?/br>遇mama:“怎么不好了?”白航宇反應過來又趕緊點頭:“好好好,睡床上好?!比缓筇乩鞯匕褎傃b模做樣鋪著的席子一股腦全扔到了遇卓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