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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而殺人,是為濫殺。他未繼位時也曾禮賢下士、和光同塵,登上帝位后卻如此沒有氣量,出爾反爾??v是寧揚素在世,也容不得一個濫殺失信的兒子。田彌彌不畏懼告訴田睦,是他身邊的人背叛了他。她的兄長在不該殺時濫殺,在該殺伐決絕之時,反而疑神疑鬼,不敢下手。更何況他若真將涉嫌者皆誅殺,無異于砍斷他自己的手足,刺瞎他自己的雙眼。吳帝田睦怒不可遏,疾聲道:“你不要忘記,吳國才是你的故土——”他忽然一頓,一個字一個字尖銳道:“還是你根本,是想向吳國報仇?為洗刷母親的恥辱,要整個吳國陪葬!”田彌彌卻一聲輕笑,面上只有悵然。她十五歲嫁入南楚,至今不過二十,面龐尚有少女之貌,只是臉頰略微削瘦,不似以往圓潤,更顯秀麗。她輕輕道:“吳國是我的故土,還是秦州是我的故土?我的父親是一國之君,卻害我母親至深,也不曾視我為女兒。我究竟算是哪里的人?天下何曾有我的家?既然天下沒有我的家,我就以天下為家?!?/br>她又一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田睦,道:“至于報仇,兄長說得不對。報仇雪恨是男人的事,男人口口聲聲把尊嚴看得比天高,一旦顏面掃地便要殃及無辜流盡鮮血來洗刷恥辱,這不是尊嚴,只是自命不凡。母親一生高潔,我要世人知道,她的女兒沒有像那些無用的男人為她血洗冤屈。我以天下為家,不為眼下的南楚,而為五十年一百年后的大楚。日后青史之上,不會有人記得我是哪一國的公主,哪一國的皇后,只會記住我是國母,我是太后,太皇太后,這盛世之母。只要大楚盛世不被人遺忘,我的聲名就將世世代代與山河同在。后世的人想起母親,不會想起她怎樣可悲可憐,而會想起天下人負她,她的女兒卻開一代盛世。只要史官敢秉筆直書,我必留名史冊,讓后世男人見到她女兒的姓名,就汗顏無地,羞愧難當,這才算不墮母親威名?!?/br>田睦看著她,瞠目結舌,如同第一次認識這胞妹,忽然不由得戰栗起來,不知是氣是怕。田彌彌手按佩劍,摩挲劍鞘,田睦這才看出,她的佩劍之所以眼熟,是因為此劍正是當年他為能讓這胞妹和親,偽造的樂羨魚的佩劍“纖纖”!他只覺認出這劍,眼中刺痛,胸中屈辱,卻見田彌彌彎唇道:“兄長送我聯姻,便是親手將利劍送到我掌中。還望兄長當心,不要撞到小妹劍上?!?/br>田睦沖向前去,指她怒喝道:“你——”卻見這一國之后靈秀明慧,雙眸燦然生輝,卻更有一種難以匹敵的英豪銳氣,解下佩劍,雙手平舉至吳帝眼前,衣飾雍容華美,道:“兄長先舍棄兄妹之情,怪不得小妹冒犯。兄長志大才疏,若小妹不助楚帝,坐視兄長成為中原霸主,則北漢南下,中原破碎,可指日待矣。念在一場兄妹,明日小妹將送兄長歸吳,還請兄長回國后成人之美?!彼鮿Χ?,彎唇含笑,輕描淡寫道:“小妹有宏圖大業,要向兄長——借江山一用?!?/br>第100章大楚威鳳四年二月二十七,楚帝攜皇后封禪畢,遣千名衛士護送吳帝回國。吳帝回國后驚懼交加,郁怒難消,重病不起。同是那一夜,垂拱司內,顧三手指一列列撫過天子朱砂批下的名錄,身邊侍立的不是蘇辭,蘇辭隨駕去了,而是副明鑒司夏令威。顧三輕聲嘆道:“去罷。名單之上一百三十二人,全數拿下。若少一個,你自己去向陛下交代?!眮G出一塊黑色腰牌:正面“垂拱”二字,反面是一朵曇花。當啷一聲墜地,就是一百三十二條人命。夏令威黑衣黑色披風,刀鞘也是漆黑,單膝跪下領命,接過令牌而去。威鳳四年二月二十七日這一夜,繼一年零四個月前,大將軍府呂氏一族涉案者皆下詔獄后,丞相高氏滿門及親眷同黨步上后塵。罪名是封禪前后里通吳國,泄露軍機,陷君父于險地。叛國之罪,罪在不赦。高氏滿門七歲以上的男子,全數死罪,女眷孩童悉數淪為罪奴。與其交好涉嫌叛國的其余案犯一律依此處理。淑妃高氏五日以后才知此事,悲慟暈厥。醒后掙扎著去向太后求情,太后仍在病中,聞得哭號凄愴,只嘆息一聲,令女官送高淑妃,要她待楚帝與皇后歸來。三月六日,楚帝與皇后回駕。待諸事妥當,安置過后,田彌彌第一想見的人是聶飛鸞,好容易想見,可以揮退侍女說幾句話,握著她的手訴一訴離別衷腸,聶飛鸞卻是神思游離、驀然嘆息。田彌彌笑道:“好jiejie,怎么見了我卻在想別人?”聶飛鸞低垂俊目道:“我今日,偶然見到高淑妃?!彼齼H見過高嬿宛寥寥數次,昔日高淑妃連皇后都不尊,又豈是愿見她的。高嬿宛心中一直覺得她……所cao賤業,說出口都嫌污穢?;屎缶箷r時召她相伴,也不怕臟了眼睛。聶飛鸞曾驚鴻一瞥,見她當時當令,正是寵妃,離得遠些,看不仔細容貌,卻隱隱覺得她額頭眼鼻很是婉麗,身段娉婷,愛梳高髻,陛下準她以越光綾裁衣,便如先帝當年對還是容妃的太后,衣裙色若彩云,燦若朝霞,渾身上下都是光彩。那時聽聞陛下對她愛重,今日賜白玉履,明日賜碧玉簫。誰知今日她會淪落至此,素衣脫簪,短短幾日間,一身光彩都黯然了。田彌彌不語,擊掌喚來東吳侍女,道:“高淑妃這幾日可有來請見?”那侍女道:“陛下與公主雖不在,淑妃卻每日前來,上午在宮門前跪兩個時辰,下午在殿下宮外跪兩個時辰?!?/br>嬌貴弱質,卻不惜自損身體,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田彌彌也是一嘆,輕輕按上聶飛鸞的手,道:“jiejie開口,我本該盡全力。但罪在叛國,我不會為她出多大力,只拉她一把?!?/br>高淑妃再來跪時,侍女傳皇后命,請她入殿。田彌彌見她面色蒼白,雙眼紅腫,臉頰消瘦,蒼白中透出幾許黃來,才知聶飛鸞為何心軟。高嬿宛搖搖欲墜要下拜,皇后與陛下同往九嶷封禪之后,她知曉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縱是不愿拜,此時也死心迫切,愿意拜了。田彌彌道:“淑妃遭家門牽連,就如呂嫻妃。淑妃可以放心,陛下自知叛國之罪與淑妃無關,家門之禍,不會延及淑妃?!?/br>高嬿宛泣道:“妾倒情愿禍延妾身。祖父年事已高,若陛下要處祖父以極刑,妾乞為祖父抵命?!?/br>田彌彌起身,走到她面前扶住她,不讓她叩首下去,磕傷額頭。她正色道:“不要再說用你的命抵你祖父的命的話。陛下回宮就去見太后,得知太后病情更重,難以起身,親自侍奉湯藥,與本宮輪候整夜,今晨才離去。陛下與本宮不在宮中時,呂嫻妃日日敬侍在太后病榻旁時,你又在哪里?你有罪,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