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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生生的鶴一般自發地打開翅膀抖干。露臺內簾幕厚重,地面鋪設厚毯,沒有一絲的風,香爐里細細白煙絲絲縷縷上升,忽然之間,燭焰平穩的尸蟲燈熄滅,燈滅則蟲死。在燈旁圓臺上盤膝靜坐的仙人醒來,猶如自夢中回歸現世,自顧自身,長發及腰,衣衫寬大,他目光幾變,唇角露出笑意,伸出手來,一柄魚皮為鞘,細密鱗片閃耀銀白光芒的劍被內力驅使,自高處飛入他掌中。天闕驟然燈火通明,銅鶴展翅被許多都城中的北漢人見到,那只銅鶴單腿而立,如同入眠時國師就在閉關,而展開雙翅,仰頸欲鳴,則是宗師出關,神仙臨凡之兆。深夜之中,見者皆面露喜色,癲狂之人更通宵頂禮膜拜。更有信使往北漢宮中通報,北漢王齋戒沐浴,又令宮中鳴鐘點燭,以香花鋪灑神道,拜迎國師。楚宮內,盟鷗館外,仍是險要處都有護衛把守,手中火把熊熊燃燒,館內幾人卻都一時不說話,火光穿窗透戶映在他們臉上,唯有殷無效的尸體還在流血。良久,顧三道:“你真的要約戰宗師?”事情至此,北漢國師已經用殷無效之死向他們展示宗師能做到怎樣的地步。殷無效身邊人都是春雨閣顧三公子、蓬萊島主這樣的人物,可殷無效從來不曾暗示求援過?;蛟S在他看來,任何人在他師尊面前都不堪一擊,向別人求援只會將旁人拉下水。只是他在獨自一人等死,甚至比等死更慘,等著尸蟲在體內生長,自己變成一具傀儡時,沉默中該是多絕望。此夜之前,顧三認為樂逾有一兩分可能在與宗師之戰中活下來。經過這一夜,那一兩分也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無力。他們都是凡人,凡人若想挑戰神仙,結局只有喪命與絕望。樂逾轉頭看他道:“若你是我,你戰不戰?”這一問入耳,依稀有十余年前,酒酣耳熱秉燭夜談時的影子浮現眼前。顧三只覺眼熱,他眼睛本就不好,此時更是看不清,迷蒙中對上樂逾面容,不再是英偉的男人,而是將他看作昔年把臂同游,神采飛揚的少年,又好像自己也還是氣憤江湖人自視甚高,視庸庸碌碌的世人為螻蟻的少年,顧三模糊笑道:“我若是你,我當然戰!”——縱是天上神仙,也不能入這人間為所欲為!昔日定下搜神之約,言猶在耳,又怎么能在此時退卻。蕭尚醴見樂逾神情,心知再說無用。在眾人面前,他是大楚天子,叫不出一句“逾郎”。他邁步上前,顧三也退后,前傾身體行禮。蕭尚醴雙唇微動,出不了聲,鎮靜道:“樂島主是什么時候想起來的……還是你其實……根本沒有忘記過?”樂逾道:“我曾說過海棠適宜燈下看,蕭陛下比海棠更宜燈下看,我就在那一夜想起?!?/br>那是他反問樂逾,誰是夫誰是妻,樂逾抱他在懷直到天明那一夜。那是他在樂逾失憶后第一次告訴他,自己乳名“幼貍”,又在他肩頭狠狠咬下一塊rou那一夜。樂逾向他面前走去,只有一步之遙,道:“把頎頎還給我?!笔捝絮穫冗^臉去,令人捧劍上來。樂逾拔劍出鞘,竟手掌握住劍鋒,挽袖露出手臂上九星釘,在臂上劃出十字,把那兩枚九星釘用劍尖挑出。叮地一聲,長釘落地,滾出血痕。九星釘刺入體內手法各不相同,樂逾數日之間只能想到強取其中三枚的方法。但服下“徒勞”解藥,七枚九星釘又去了三枚,內力恢復十之三四,有頎頎在手,無論是誰,他都有一搏之力。樂逾撕衣裹傷止血,蕭尚醴道:“你要去哪里!”他已經提劍向外,一路上無人阻攔。蕭尚醴知道他想起種種事,想起自己怎樣待他,居然連命人攔他都做不到,親身追上。到盟鷗館外,樂逾轉身望那跟著身后的美人,蕭尚醴容貌仍端麗美艷,雙眸中卻如燃幽火,強壓急切。他已經猜到樂逾要做什么,捉住他衣袖,道:“我答應讓你走,只要你養好傷,宮外許多江湖人要與你為敵,你若不先養好傷——”他素來看重儀態,如今只為留住這人,即使抓住樂逾衣袖,也低頭片刻,就垂袖放開,不敢顯露痛楚畏懼。樂逾抬起手,可手上既有傷痕又有血跡,粗糙骯臟,怎么能觸碰他最憐惜深愛的人。他舉手在空中,沒有真撫摩上蕭尚醴細膩的肌膚,道:“幼貍,世事不能盡如你所愿?!?/br>蕭尚醴怔怔看著,見他轉身踏水而去,身影翻出宮墻。第80章他獨自站了片刻,道:“去請太后的是你?”在深夜中眸光掃向蘇辭。太后說過十日,聽蕭尚醴提到十日的唯有她。蘇辭低頭道:“是?!彼热桓易鼍透试割I罪,卻不料這位陛下道:“做得好?!?/br>樂逾自楚宮脫身,錦京之大,該去往何處。他內力只余三四成,輕功身法難免露出行跡。不及天明就察覺有數人跟在身后。他向郊外山林投去,林中有一潭水,黎明時粼粼泛著天光。這高大健碩的男人躍入潭中,只如蛟龍入水。他在蓬萊長大,水性自然不差,閉氣沉入潭底,轉身就見一只東吳女郎的歧頭鞋打著旋落入水中。樂逾當即一哂,在那絹鞋落地前游近,展臂抓在手中,仰面出水,弄得潭面上水花亂濺,有人嗔道:“樂島主弄濕了人家的裙子!”樂逾道:“龍女也會畏水?”那女子容貌嬌美,身段婀娜,坐在潭邊翹起一只小巧的雪足,足上不著羅襪,在這將破曉的夜色中白如嫩藕。五個趾甲染了蔻丹,好似一點點紅花瓣。她雙眼如同一柄鉤子,向樂逾一勾,道:“真要嚇煞人了!才幾天不見,樂島主變成臭魚爛蝦了,誰曉得你身上甩下來的水是不是臭的呢!但你既然拿了人家的鞋子,就要為人家穿上?!?/br>她美得如芍藥芙蓉,身懷有孕,不招人留意的以手扶背,彎不下身子。樂逾樂意效勞,為美人折腰,握住她的足弓,將那只翹如意頭的絹鞋套上。她神色悄然一變,見樂逾一身濕衣貼在胸膛上,不斷滴水,可他遞來的那鞋卻已烘得半干。她與樂逾都知道,有來者不善的江湖人士跟在樂逾身后,若非她驟然橫插進來,只怕已經開戰,他卻在此時……耗費內力為她烘鞋。藺如儂眼波恰如水波晃動,道:“樂島主,你真是我生平僅見,第一憐香惜玉之人?!边@話說得十分含情,她以手掠鬢,側面本就嬌艷,玉指烏發更是嬌艷——變局卻在這大美人最嬌艷的剎那間!翻腕射出一枚珠花,那珠花三裂,但聽林木后一聲痛哼。她眉尾一挑,道:“世上憐香惜玉的男人本來就少,我怎么能依得一干子豬狗小人多打殺一個?!?/br>當即胭脂鞭甩出,頎頎出鞘,一場混戰。追在樂逾身后的南楚江湖人士都為將他置于死地而來,他們只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