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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母親會見那人,無非是愛屋及烏。那人去見母親,也只是愛美之心??纱藭r見這二人相談甚歡,春風四座,他卻無端端想到,那人比自己大十歲——母親也就比那人大十余歲而已。因樂逾已生白發,外人望去竟覺得這二人年紀相仿。他雖恨自己為何會有這等荒謬想法,卻不由再想下去,若那人早生若干年,若他恰好在鹿宮那一夜……救了母親,世上雖不會有我,但母親會隨他去,不必受這三十年折磨,他也……能如愿以償,得一位神仙眷侶,攜手退隱,就如當年滄浪侯樂游原與梁夫人一般,不必與我糾纏,以致落得今日。如此念頭一起,再坐不住,也不再冷言冷語,不做母親與那人談笑風生中的掃興人,借故離去。卻不知他一去,太后道:“樂侯不愿見醴兒,也是情有可原?!?/br>樂逾道:“太后殿下好眼力?!碧笏票挥|及隱痛,怔了片刻,道:“深宮婦人的存身之道罷了?!庇謶┣械溃骸磅穬号c樂侯……之間確實有情。這一點我是他的母親,知子莫若母,樂侯盡可以信我?!睒酚獾溃骸拔也辉鴳岩蛇^我是否愛他。但在我愛他之外,他有許多不敢讓我知道的事瞞著我?!蟮钕聬圩忧榍?,樂某不會不近人情來問你。但這些事我總有一天會知道?!?/br>她輕嘆道:“并非我為醴兒隱瞞,只是……你二人間的事,我雖是他的生母,卻也不知你們是如何有情,又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卑肷斡值溃骸皹泛钏貝勖廊?,在樂侯眼中,醴兒又如何?”樂逾道:“蕭陛下與太后殿下有九分相似?!碧笪⑽⒁恍?,就如萬花競艷。幼子的面容是她看慣的,不提身量,只說相貌,醴兒是與她最相像的,相像遠勝過酏兒。最為不像的一處,就是雙眉。她眉如遠山,若男子有這樣的雙眉,未免過于女相。醴兒卻是眉峰纖長,雙目晶瑩,如刀刃上的光,性子也有他與自己不同的剛強之處。她只當順著樂逾的話說:“醴兒的雙眉,生得確實是男人里少見的好?!睒酚鈴街钡溃骸八纺持毖??!碧笥犎坏溃骸罢垬泛钜娊??!?/br>樂逾道:“說蕭陛下與太后殿下相似,都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與太后殿下不似,他傾國美人,卻一心做帝王?!?/br>第76章此時三月,宮中暖殿旁海棠半開,有一株是太后入宮為妃時手植,號曰“周棠”。蕭尚醴許樂逾在宮中任意游走,辭別太后,他就在水畔支一條長幾,盤膝畫海棠。次日宮人來請,他竟不理會。宮人踟躕,面露凄然之色,他遞出一張紙。宮人呈上,蕭尚醴果然沒有責難。紙上垂絲海棠只有花蕊點了顏色,花瓣只勾墨線,海棠未畫完,天子呼來也不動。不多時,就在那暖殿外海棠處支起幾面錦障,鋪設地毯,擺放臥榻坐具,如平日游春休憩時一般,臨時搭出宮殿,在此召見英川王妃與兩位英川王之子。英川王妃正裝雍容而來,連同二子,對蕭尚醴行大禮,送上一只金盒,盒中正是昔日加封英川王的詔書。英川王妃道:“妾昔日不能勸諫先夫,萬幸今日二子已經懂事了。先夫于社稷無功,反而有過,再享尊爵厚遇,妾與二子皆覺有愧。懇請陛下收回先夫世襲封國?!?/br>蕭尚醴早就有意收回諸王封地與府軍,自繼位以來,諸王請他下詔冊立世子,都被扣下奏疏,并不回應。諸王縱有嫡長子,不經國君冊立,也是無后絕嗣。他的心思清楚至此,可繼位不過兩年,竟沒有人看出。蕭尚醴道:“五嫂深明大義?;屎笤鴮讶颂徇^,五嫂似乎有所求,盡可言明?!?/br>英川王妃仍未起身,她受辜浣所托,收養昭懷太子遺孤。日久天長,也將他視為親子。然而她能將此子視為親生,國君眼中,蕭醍始終是昭懷太子的兒子?!澳艿锰煜隆钡膫餮赃€是要落在此子頭上。自前次入宮后,“英川王子是麒麟兒”的流言在京中盛行,想必是天子以此試她,她若留此子在身邊,才是害了他。英川王妃道:“前次妾攜庶子蕭醍前往拜見皇后殿下,蒙皇后殿下厚愛,多有賞賜。恰好此子有幸,不知何處來的流言,都說他是麒麟之命。妾早聞‘麒麟獻子’一說,此子既然合皇后殿下眼緣,妾只求將他送入宮中,日日聆聽國母教誨。也好祈求皇后殿下早日有孕,陛下膝下有皇子,大楚社稷安穩?!?/br>蕭尚醴虛扶起她,道:“寡人也已聽聞‘麒麟兒’,只是傳言中并未說明,是五哥的嫡子還是庶子?!庇⒋ㄍ蹂闹幸惑@,聽蕭尚醴道:“見其母,知其子。寡人擬封五嫂的親生子為英川王世子,與庶子一同養在宮中,英川王世襲府兵五萬,待他加冠,寡人會賜還給他?!?/br>留在宮中,焉能知道陛下能否準他活到加冠?英川王妃回顧兩子,蕭醍聰慧穎悟,已露出遲疑神情,不曾想到陛下會連兄長一道留在宮中。自己的親兒子卻微微咬牙,當即跪下叩首,叩謝陛下恩典。英川王妃見二子神色,便也釋然。她從不僅僅是英川王蕭尚酎的未亡人,她本是丞相之女,父親曾被先帝倚重,獻策造成鹿苑之變,周室覆滅,卻年壽不永,死在她六歲時。先帝為使父親安心,親往府中探疾。當時辜氏獲罪,太子與辜氏女的婚約只當作廢,先帝說“必令吾子娶汝女為妻”,有意以她為太子妃。父親垂死之際,都沒有說過一句求先帝照拂家宅妻女的話,此時卻說:“小女婚事,將來全憑陛下做主。但她秉性剛烈,實在無德行母儀天下?!边@才求得先帝應允,待到她及笄,賜婚英川王。可父親千算萬算,看出太子無法順利繼位,為她避開嫁太子后的來日大難,卻料不到英川王一個武勇直率之人,也會生出奪位之念,不聽她勸告,以致與齊王相爭而死。若非她主動請求下堂和離,帶愿與她走的妾侍子女別處另居,只怕英川王一脈就此斷絕。她既然幾經風波,又怎會畏懼風波?她的子女自然都是肖似她的,又何必為二子擔憂。如是想過,就攜子謝恩。英川王妃告退時,蕭醍慢了一步,見那位陛下容貌雖美艷,目光卻陰沉地投在他身上。一道錦障被宮人拉開,先前所在之處的側面,原來還有一室,地上沒有鋪毯,地面生著春草,幾塊山石上有青碧的茸苔,山石之間一株垂絲海棠樹也被錦障罩住,樹下土丘是個小坡,就順坡放一張長幾。幾上紙一端及地,幾碟顏色也擺在地上,一個極為高大健碩的陌生男子在幾邊握筆勾畫。衣無紋飾,也無品級,最怪的是人雖強健,頭發卻黑白夾雜。抬頭看他一眼,竟是出奇的英偉,五官深刻,目光如箭。待人都離去,蕭尚醴換了語調,道:“樂卿以為此二子如何?”樂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