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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蔣曉光就說要先和逢云再當兩天室友。這話聽在耳朵里,居然隱隱有點感動。逢云帶著他把學校逛了一遍,這和祝鼎一來的時候不同,他有一種迫切的分享的心情,想把自己看過吃過走過的都向蔣曉光展示一遍。和韓聯的疏遠讓他有點怕了,很怕珍貴的、極少的幾個朋友因為不在一起,彼此沒有共同的經歷,漸漸的都走開了。蔣曉光還是那樣,人高馬大的,大冬天T恤外面只加個外套。“唔,這個好吃?!彼麌L了嘗逢云盤子里的香酥雞軟骨:“你是不是挺忙的,看著好像瘦了?!?/br>“還行?!狈暝瓢央u軟骨撥給他:“你論文寫完了嗎,這就開始到處走了?”“寫完了,給老師看過,說本科生畢業論文猴子都能過,叫我不要花太多時間,趕緊找工作要緊?!?/br>“也不是猴子都……”逢云有點想見識這位直白的老師了:“那工作的事也有著落了?”蔣曉光點點頭:“家里的公司。我表姐很早就表明態度以后不會管家里的生意。我外公和舅舅的意思呢,自家生意當然還是要自家人看著?!?/br>那會兒光知道蔣曉光外公年輕時開店賣鹵味的,后來才聽說到他舅舅這輩,已經在A市開了十幾家門店,個體戶升級成本地老字號企業。蔣曉光平時看著嘻嘻哈哈,原來是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三代來的。他mama嫁人之后沒有再經手店里的事,老派人都有這樣傳統而固執的觀念??墒虑檗D了一圈,又回到蔣曉光頭上。逢云回家那天,蔣曉光搬到市里一家連鎖酒店住,去火車站送了逢云,才重新撿起他的旅游計劃。高中的同學在畢業后那兩年都沒怎么聯系,反倒馬上要走出社會了,一放假就有同學聚會。這次逢云沒有去,安心還是把發生的事一件不落地告訴他。誰自主創業,誰繼續深造,誰結婚請柬都已經寫好,各種方向,和大學同學沒什么兩樣。小時候曾經滿懷信心,要當科學家要當藝術家要當宇航員,走到真正要選擇職業的時候,對很多人來說可供選擇的對象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確定了。逢云很坦然的接受自己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人,考慮的問題也是瑣碎又現實的。這沒什么。就算有過稍微和大多數人不太一樣的地方,對他的生活可能在造成的影響也極為有限,一切都已經就結束,或者說,其實并沒有開始過。郝德均生病住院的消息是從高中群里傳出來的。這位在一線教學崗位上奮斗幾十年的老師,血壓血糖血脂一樣都低不下去。幾個學生在群里議論了下,約好一起去探病。逢云本來準備買一籃水果,不知道醫生讓不讓郝德均吃,于是換了束花,一路抱著去醫院探望。他刻意錯開了別的同學約好的時間,遲了一天才去。這個冬天的下午總是這樣,厚重的云層遮住日光,陰沉沉一副即將要下雨的樣子。臘月二十五,醫院里能出院的病人都回家準備過年,心血管科住院病房冷清得很,走路都有回聲。逢云在護士站問了病房,徑自走過去,里面傳來郝德均溫厚的笑聲。他敲了敲門,有人說著“下午還有人來嗎?”把門打開。是韓聯。兩人對視了一下,彼此眼中都有些意外。韓聯錯身讓逢云進去。“老師?!狈暝瓢鸦ǚ藕茫骸奥犝f老師住院了,現在情況如何?”“還行,沒什么大問題?!焙碌戮辉谝獾卣f:“人上了年紀多少有點毛病。你們現在年輕,作息啦生活習慣啦都注意一點,老了以后才過得舒坦?!彼斄藥资昀蠋?,對著學生總有說不盡的叮囑。“是?!狈暝坡犜挼鼗貞?。韓聯過來坐在逢云右手邊。郝德均問:“你們倆約好了一起來?”逢云笑笑:“沒有,碰巧遇見的。老師住院家里誰陪著?”郝德均說:“就是白天過來輸液,你們師娘不放心我醫院家里兩頭跑,早上把我送過來,下了班來接我回去?!庇执蛉ぷ约海骸芭梦腋變簣@小朋友似的。喏,這有趙容他們過來的時候送的水果,你們倆自己拿?!?/br>逢云拿了個橘子慢慢地剝,橘皮釋放出的香氛一時彌漫開,稍微沖淡了病房里固有的氣味。“外面下雨了嗎?”韓聯問。“沒有?!狈暝普f:“不過看起來快了。老師記得讓師娘帶傘,天氣不太好呢?!?/br>郝德均連說是,去枕頭底下摸手機。逢云瞥一眼看見那手機字體特別大,知道他是老花了。“你們倆上高中那會兒就總湊在一塊兒,現在還是???”郝德均打完電話,說看著兩個學生,如今都是大人的模樣了。“哪能總湊在一起,”逢云自然地說:“我們大學離挺遠的?!?/br>韓聯欲言又止。郝德均問了下兩人的近況,又說逢云偏內向,以后畢業工作了要主動一點,工作不比念書,前途都要靠自己主動開口去爭。四點多的時候,天更加陰冷,大風刮得嗚嗚作響。郝德均看一眼窗外,催著兩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到家了給我個短信?!边€是一模一樣的班主任作風。兩人告別了老師,一前一后的從病房出來。等電梯的時候,逢云站在前面,聽見韓聯說:“我在K市實習,工作基本確定,手機換了新號碼?!?/br>“嗯?!狈暝茮]有回頭。“你呢?”韓聯問。逢云轉身看著他:“還沒定,學校的事情挺多的?!?/br>電梯來了,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你寒假一直在家里嗎?”韓聯雙手抄在外套兜里,看著逢云的發旋問。逢云搖搖頭。一時沉默。出了醫院,天幾乎全黑了。路燈亮起,空氣里好似有細小的白色羽毛隨著冷風翻騰不休。逢云眼神一亮,驚喜地喊道:“下雪了!”是的,又下雪了。就像好幾年前,這座冬季寒冷潮濕的南方城市再一次迎來了雪天。路過的小孩牽著大人的手:“mamamama,這是雪嗎?下雪了???”逢云裹緊了圍巾:“你怎么走?”韓聯說:“先送你吧?!?/br>兩人往公交站走,大約是因為雪的緣故,逢云心里的陰霾像被風吹散了,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像剛才路過的小孩子一樣爸爸mama地聒噪一番。他等的車遠遠地過來,車頭上亮著的數字在雪中模糊又溫暖。“記下我的號碼嗎?”韓聯懇切地說。逢云看著他,少年時的生澀褪盡,像今天郝德均感嘆的那樣,已經是大人了,而且如逢云所想的那樣,韓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