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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要是那時候,春天,自己真的找了不打擾別人的地方一躍而下,是不是安濟民這時候,就跟自己是一樣的心情呢?他會覺得憋悶,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也許還可能帶著點微弱的痛苦和后悔。可想著安濟民追悔莫及的表情,安易持發現自己也并沒有多么開心。“你念他的好?!绷簲帏S摩挲著他的耳后,“他對你好過么?”“嗯,有的。還沒有弟弟的時候我總一個人在家,把塑料玩具塞進玻璃杯里去,不小心撐破了杯子,在拇指上劃破了好大的一塊rou,血流進充氣浴缸,被稀釋的看不出顏色,我捏著手不知所措,很怕自己就這樣流光了身上的血?!卑惨壮中α讼?,悶悶的,“然后他回家來取東西了,推門進來看見我,立馬皺起眉頭臉色很不好看,我怕他打我的,”“可他走過來抱我,血蹭在腿上,他以為傷了腿?!卑惨壮只貞浿?,“其實抱得很不舒服,他像是拿骨頭卡著我,很硬,打我的時候總那么痛,果然懷抱也笨拙又生硬??墒强辞辶藗?,他給我胡亂包扎纏好,臨走前對著我的手吹了吹,又很軟……亂七八糟的對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br>“我明白,血緣斷不了,”梁斷鳶拍拍他,像是深思熟慮了許久,知道安易持只是憂慮被過去所拋棄的那種無依,最終還是選擇避重就輕,“總有一天,能回去的?!?/br>“萬一不行,”大概是慣于不說無憑據的話,梁斷鳶又補了一句,“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保證?!?/br>“沒關系的,我知道一定要難受一陣子?!卑惨壮终f,“過幾天,最晚到開學,我能調整好自己?!?/br>“我呢,現在能做點什么?”梁斷鳶半晌后響起的話逗樂了安易持,他起開些,盯著那雙瞳仁漆黑的眼睛,“就這么抱抱我吧,總不能替他?!?/br>“實在想念的話,”梁斷鳶玩笑,不輕不重掐了把他的腰側,“叫爸爸我也答應的?!?/br>安易持臉上發燒,不得不笑開,一時慶幸房間沒有開燈,“占我便宜呢?”“反正以后也不會做爸爸,”梁斷鳶撥拉他額前有些長的劉海,說,“不如替我滿足一下心愿,順便?!?/br>這話半真半假,他自定義沒法成為一個好爸爸,覺得自己不會關心別人超過關心易持,更遑論是大概率會很聒噪的小孩。安易持沉默了半晌,在梁斷鳶以為自己玩笑開過火了的時候突然抬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哥哥,你比我大,叫哥哥,是應該的?!?/br>梁斷鳶確實地呼吸滯了一瞬,安易持立刻察覺了,自己也正不好意思著,手里攥了羊毛料的西裝襟,順勢就慌張轉移話題般開口,“我,我說,今天這套衣服很帥,第一眼看見我就這么覺得?!?/br>哥哥,沒什么錯的,就該叫哥哥的,沒有撒嬌,更沒有,那個,撩撥的意思。回味著,他又莫名定下神來,暗自篤定。就好像士兵穿上軍裝,醫生披上白袍,工作中的梁斷鳶舉手投足時,rou眼可見地多了些往日里看不到的氣質,做喜歡的事情,他沉靜的瞳仁里映著展廳高空的燈光,難以忽視的發亮。隔了很久。“今天對我的工作很感興趣?!绷簲帏S咳兩聲,壓下翹起的唇角,扯松了領帶配合,“怎么了?”一個詢問丟出去,卻被怎么都不在狀態的安易持暫且擱置,一番洗漱爬上床,在熄了燈的臥室,兩人頭一次睡一張床時,才往梁斷鳶身邊挪了些,盯著天花板說出了口,“也許想多了,”他說,“但我覺得,我好像突然就開始考慮將來了……很早以前我不想,有人替我想,尚阿,mama說什么好,哪個專業好,我就學哪個。后來我不想,是計劃好了沒有未來,找地方結束一切,不再聽不再看不再想。再后來,現在,我想要,跟你走遠一點,不能全繞著你轉,我得有個方向?!?/br>焦慮,恐慌,迷茫,這些是安易持曾經非常熟悉的情緒,突如其來地調轉矛頭,從過去指向將來,突然就讓他有些無措了,“我該做什么準備?又能做什么工作?你在向前走,我還留在原地,浪費了那么多的時間,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绷簲帏S聲音很輕,卻足以打斷他喃喃的自語,翻身側躺,他面對著安易持,“但如果還是不知道怎么走的話,把你的未來借給我,好不好?”“沒有時間是被浪費的,世界單調又無趣,只剩下錢和工作,這你大可不必理睬?!彼f,“借一年還一歲,我會陪在你身邊,也能讓你吃飽飯?!?/br>“不是不要你工作?!痹诎惨壮珠_口前,他又說,“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要你把焦慮和擔憂的時間留出來,找到自己的愛好,唱歌,畫畫,跳舞,或者都不是,也可以是別的什么東西,但一定要找到它。工作是資本的未來,愛好才是你自己的未來?!?/br>第六十章——悠閑假期安易持輕輕應了一聲,其實并沒有理解清楚,他翻個身,背對著梁斷鳶側躺,腦袋里那些話手拉手肩并肩,圍成一個圈,就那樣繞著他轉。在這之前,他好像的確是,從沒有對什么東西有過特別的喜歡,還好,能湊活,不討厭,那種脫離的生疏幫他保持平靜,自己原來是,從來沒有過愛好的,無趣的人啊。有些睡不著了,在一片黑暗里,安易持裹裹被子,觸覺變得格外敏感。睡吧,他閉著眼睛自我催眠,明天再想。可越是想要睡著,感官就愈加敏銳,幾乎隔著衣服,都能觸到背后隱隱的溫熱,能聽到梁斷鳶淺淺的呼吸,還有自己巨大的牽連脈搏的心跳。壓到心臟了,安易持輕車熟路,往對側翻了個身,然后發現梁斷鳶也睜著眼睛。“枕頭不太舒服?”梁斷鳶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低沉沙啞。“沒?!卑惨壮謸u搖頭,“一直是這樣,入睡慢而已……你是不是感冒了?”白日的會展中心雖然有空調,卻暖不熱挑高巨大面積廣闊的展廳,梁斷鳶把羽絨服脫了裹在他身上,自己只穿單薄的西裝,站了幾個小時。安易持伸手,在自己和梁斷鳶額上來回試探,“還好沒有發燒,嗓子疼么?”“有點,不太嚴重?!绷簲帏S躺著沒動,看到安易持從被窩里掙出來,半趴在自己身上,伸手摁亮了臺燈。“這里有沒有藥箱?”安易持坐在床上,“得吃點消炎藥,你別動了,我去取吧?!?/br>“門口花架中間的抽屜里,有些常用的?!绷簲帏S支起半個身子,又應聲躺下了,“你看看,不一定有?!?/br>他本來不怎么喜歡暖黃色的黯淡的燈光,總覺得有些令人著急的溫吞,不如白熾燈,一下照的清清楚楚,可這時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