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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覺很奇妙,“你不知道我爸的強勢。他可能是喜歡尚阿姨的,但比起相互尊重有商有量地過日子,他更喜歡掌控一切的那種相處方式。結婚10年,我們甚至沒有過一次獨屬于家人的聚會,安濟民拿所有的假期來宴請同事,或者是對他來說有用的人,尚阿姨在那些聚會里,就是安濟民的臉面而已。過年的時候我們家每天都是那個樣子,能看見來來往往的陌生人,聽見各色各樣的違心話,我討厭那樣?!?/br>“我明白?!绷簲帏S拍拍他的腦袋,收回手去。安易持發病痛的全身顫抖時,他說我明白,那時候是一種安慰,善意的謊言,可這個當下,聽過了安易持的故事再說這句話,梁斷鳶是真的感同身受。果實飛上枝頭,花種回歸子房,河流溯源回到山巔,時間在這個瞬間倒轉。當矮小的梁斷鳶拎著行李箱,獨自坐飛機去找mama司眀雍的時候,身上尤帶傷痕的安易持正咬牙切齒捏著皺巴巴的小紙條,一路詢問著往mama寇春娟的新家走去;當人生地不熟的梁斷鳶被空姐牽著交給前來接機的陌生司機,有些失望地皺了皺眉頭時,饑腸轆轆的安易持正局促地坐在狹小的房間里,盯著小胖妞奶瓶里晃蕩的乳白液體,偷偷咽了咽口水;當拎著小行李箱鉆進人滿為患電梯里的梁斷鳶費力摁下31層的按鍵,被人詢問是誰家小孩,不知該不該回答時,攥著幾張紙幣揣兜走回去的安易持圍繞小區一圈一圈轉,努力編造著自己這幾個小時的行程;當被打發在底層咖啡廳等候的梁斷鳶最終也未能見到司眀雍,又被司機重新送回機場,登上與來時同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等待著折返時,筋疲力盡的安易持忐忑地敲響家門,怔愣之后,一氣沖回自己的房間緊閉房門……當未能見到mama滿心空落的梁斷鳶翻完航空逃生說明的最后一頁,歪頭睡倒在萬里高空的時候,安易持是不是也恰好,死死埋頭壓在枕頭里,把悲戚的哭嚎全吞進肚里,經歷著偌大世界無人在乎的絕望?梁斷鳶想一定是這樣的,不然如何解釋,他此刻那樣心疼易持,尤甚于心疼當年奔赴千里之外卻未能如愿的自己。感同身受好像是種異能,在這一刻,轟轟烈烈在一顆年輕的胸腔里覺醒。“小時候有過什么愿望嗎,易持?!绷簲帏S沒有看他,好像就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他想易持會懂的,在那個幼小的,孤獨的童年時期,他們都是靠著小小的愿望,一天一天長大。“有啊?!卑惨壮滞拾l亮,他說,“現在大概看不出來吧,小時候我想做個英雄??赐昴悄?,別人都說汽車變成巨大的戰士,那是假的。只有我信了,每回覺得難受,就跑下地庫去,坐在屁股圓圓的A6旁邊,跟它說話。我一直想,要是哪天一定要有人死去世界才不會毀滅,那就由我去死吧,反正也沒人牽掛我?!?/br>“我要讓新世界活下來的每個人,都記得我的名字?!卑惨壮肿绷?,話音落地才覺得實在有些羞恥,緋紅鋪上兩頰,“后來懂事,知道這很傻,早就放棄了。你呢?”“我也想做個英雄?!绷簲帏S笑,“真的?!?/br>“就知道你要笑話我……”安易持躺回座椅里去,繼續臉紅。梁斷鳶沒說實話。在那個父親梁成均還遠在百公里以外鞠躬盡瘁,而周邊成群結隊男孩子們的組合變做一男一女的兩兩搭配時,他一個人在后院拍著籃球,在初升月色里激起一波又一波回響,覺得世界上的家都是幸福的,唯他一人被遺棄。于是腦海里變動的尋釁滋事發泄郁憤之余,他總在想,很久很久以后,如果一定要有個女孩兒跟他一起,他希望女孩兒來自美滿的家庭,活的燦爛開朗,像永遠向陽的葵花。那個渴望別人的溫暖的年歲里,他不曾想過,有那么一天,這個自己也“殘缺”著的泥菩薩,會想要融化自己,去照亮別人。梁斷鳶也沒有說謊。他回過頭去,看著易持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幾度欲言又止,想那話要不是太過rou麻,他是能說出來的。我想做你的英雄,要你永遠記著——要問原因,我想我很喜歡你,即使來自不幸的家庭,即使內向敏感有些膽小,甚至即便不是女孩兒,而是個自顧不暇的少年——可只要是你,就夠了——想說出來,要說出來,得說出來!一番蠢蠢欲動的話及至嘴邊,被梁斷鳶生生咽了下去。還不是時候,他想,現在,還不是時候。第五十章——不曾改變的住區“是那一家吧?!?/br>穿過滿目枝葉蕭疏的國槐,車子轉進立面破舊的一片低矮樓宇,遠遠的,安易持看到墻壁熏黑的北邊角落,懸著熙熙攘攘的排隊的人群。騰騰蒸汽從人群中斷續飄起,有裹著羽絨服的老大爺高舉小奶鍋鉆出來,呲牙咧嘴抻抻胳膊,一路與人招呼寒暄著,漸漸走遠。途徑車窗邊上,被安易持隔著奶鍋的玻璃鍋蓋兒,看到里頭飄著蔥花紅油顫巍巍的豆腐腦。“是?!绷簲帏S開車窗探出頭,四下張望片刻,往唯一空著的車位開去,“運氣不錯,看起來還有的吃?!?/br>“你怎么知道這里的?”安易持伸手往后座,拿了外套來穿上,探頭打量著狹小老舊的鋪面,“這地方藏的可真嚴實?!?/br>梁斷鳶熄火下車,繞過來快他一步,一手拉開了車門,“來?!?/br>“不算難找?!彼樖志境霭惨壮终墼谝路镱^的帽子,撣撣那蓬松的毛毛領,走出去幾步,不大自然地開口,像是無意提及,“我在這兒長大的?!?/br>“哦,這里是你家呀?!卑惨壮植挥赊D了個圈,將方才匆匆掠過的一片景重新納入眼簾,他想起陳琛跟自己提過,梁斷鳶三年都不曾回過家。不,如今已是四年未歸了……“哎?”安易持后知后覺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下,等梁斷鳶回身看過來,神色凝固,“那,那會不會,不小心碰到你爸爸?”“別緊張?!绷簲帏S一愣,笑開,“他很忙的,不會來這里?!?/br>那可是燒香拜佛都不一定能見到的人,他心想。安易持稍稍放下心來,彼時不曾想接下來要應付的場面,比起猝不及防見著梁成均來說,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鬢邊花白的早餐鋪老板端著豆腐腦出來,一抬眼對上梁斷鳶的臉,旋即露出掩不住的驚喜,“呦,斷鳶啊,回來啦?”梁斷鳶點點頭,答應幾句,這寒暄便似一聲激起千層浪,在小方桌周邊10米,蕩開一波又一波的問候。“幾年沒見,還認得我不,我發行處的小高??!”看模樣不過三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