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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安易持依然是個麻煩。照顧孩子是很費心費力的,安濟民舍不得尚小云辛苦。于是他在小學畢業之后,徹底成了個“流浪兒童”。安易持開始輾轉在姨媽,姑姑甚至叫不上名字的遠方親戚家,顛沛在相距百里之外全然陌生的各所學校。他是省會城市轉來的孩子,不認識任何一個小城原有的居民,他衣著精美又生的干凈好看,掏出個鉛筆盒也是外國來的進口貨,甚至早于別人許多年,拿著只有大人才能拿的手機。也許在成年人眼里,這些都是討喜的,可對孩子來說,這些都是災難的關鍵詞。倘若安易持是個小姑娘倒還好些,畢竟小城里的男孩兒們也知道憐香惜玉,可他是個男孩。這年開始,安易持幾乎不間斷的遭受著校園暴力。第十八章——你也喜歡......如今再想,很多事情就連安易持自己都記不清了,這就像是一種創傷后應激綜合征,能使人刻意遺忘過去的屈辱,保全緊繃脆弱的心神。可許多個被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血管里血液流動的轟響吵得徹夜難眠的晚上,那些破碎的畫面還是會爭先恐后涌入腦海,讓安易持翻來覆去,掙扎出能浸濕床單的一身冷汗。叢林般互相掩映的穿著校服的小腿,面具般神色莫測的各色臉孔,刀鋒般冷硬陰沉的龐雜眼神……成了一種后天養成的條件反射。安易持就像牢籠里被電擊打怕了的猴子,即使外頭的人關了電源,也再不敢毫無防備的伸出手去,現下突如其來的回憶模模糊糊迎面相撞,就讓他即使走進燈火通明的校園路干道,也像是深夜里在暗巷踽踽獨行,被藏匿在陰影中的魑魅魍魎嚇的畏縮不前。揮之不去的陰影又一次纏住了他的腿。國防生喊著口號的跑cao隊伍與他擦肩而過,情侶們黏黏糊糊的打情罵俏緊隨其后,夜跑的人群借雜亂的腳步帶著斷續氣喘漸漸遠去……時間獨獨在安易持身邊靜止,他低頭好似看著腳下,卻是緊閉雙眼,只將攥成拳的手縮在袖口,抖得像是農忙的糠篩。……挨過這陣子……他已經顧不得,也無法去管路人的視線和打探了,只知道挨過這一陣,不受控的顫抖才一定會好,他對此輕車熟路,甚至心跳如擂鼓的間隙,還能旁觀者一樣清醒地算了算,這是自己忍耐著熬過的第498天。但不同于往常的這一天里,在安易持指尖還處于發麻刺痛的時候,耳邊來往的腳步中,突然就有那樣一個停了下來,停在他相隔咫尺的身邊。下一刻,有些耳熟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自言自語了一聲,“臉色真差?!?/br>安易持睜開眼,視野還很模糊,就只來得及看見梁斷鳶捏住了他的袖口,自己依然攥緊著的拳頭裹在衣料之中,像是皮薄餡大的一只包子。梁斷鳶低頭看他一眼,對上顯而易見的錯愕,什么也沒說,手上用力就扯著安易持踉踉蹌蹌繼續向前。男人吐口唾沫也是個釘,他還記著自己答應過,下回遇上安易持,要像陌生人一樣不跟他說話。于是梁斷鳶的一番好心就顯得很有些霸道,若發生在火車站一類的場所,搞不好要叫人以為是作jian犯科,強人所難,好在這是學校,也就不過是懷疑兩人有什么過節,氣沖沖尋個無人的角落解決罷了。安易持默默掙扎了一下,果然沒能掙脫,反叫兩只手隔著袖口貼的更近,溫暖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布料,將他原本一片寒涼的指節也染上了熱氣。這感覺很微妙。即便是父母,也從沒在他犯了毛病的時候過多關心,用安濟民的話來說,“既然我們做什么都沒用,最后還是得靠你自己挺過去,那就不做無用功了?!?/br>他好像也習慣了獨自解決,在一次又一次忍耐里渡過心跳失速的心悸。可是突然有人一言不發就只這樣陪著他,身邊體溫毛茸茸的暖,竟讓他覺得好受了不少。許是察覺了他腳下追趕的艱難,等到走進人跡罕至的輔路,梁斷鳶速度就慢了下來,漸漸與他并肩。“我……”安易持晃了晃露不出來的手,聲音還有些沙啞,“我沒事了,謝謝你?!?/br>然后梁斷鳶突然停下,轉身看他,松了手,也張了口,只是到底沒出聲,嘆口氣,拍拍他的肩頭,轉身便要走。“學長,等等!”安易持咳了聲,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肘。“就算是陌生人,隨手幫個忙也很正常?!绷簲帏S這次沒有回頭,“謝謝就更不必說了,只是小事?!?/br>可出乎預料的,這次安易持要說的,居然不是他想的這些,身后人好似聞言愣了下,輕笑一聲,他說,“那,我問點兒別的?!?/br>梁斷鳶轉過身來,在路燈打下的小傘中,高大身影映入安易持淺淺的瞳孔。“你……”安易持抿了抿嘴,“是不是你,登了我的QQ?”梁斷鳶行的直坐的正的底氣突然潰散了一瞬,罕見的慌亂,手在身上摸索著,最終也沒找到口袋,索性落在臉上,摸了摸鼻梁。“上午手機收到了電腦登錄的通知,我也是猜的?!卑惨壮诌@便知道答案了,笑著給他解惑,“如果發了什么奇怪的網址或者小廣告,就可能是盜號,可是后來看,也沒有。還能想起我的人很少,想來想去,大概就只剩你一個了?!?/br>“嗯?!绷簲帏S良久之后收回手,覺得自己很大可能是尷尬到臉紅了,一邊慶幸著晚上光線不夠明亮,一邊走回來幾步微微躬身,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br>“那,我要是還要你離我遠一點……”安易持看他,“你是不是,還要偷看我的東西?”梁斷鳶沒想到他這么問,只是頓了下,隨后很誠實地點頭。這回換安易持束手無策地撓頭了,他有限的人生里也首次遇到這樣難纏的對手,思索半晌之后做了決定,分明是該他理直氣壯的場面,出口的一番話卻近乎懇求,他說,“除了打游戲,我對電腦很頭疼的,搞不懂應該怎么防你……總之,你別看了,我不要你走開了,你別看?!?/br>梁斷鳶皺著眉,像是掙扎著做了一番取舍,隨后點點頭答應下來,原地站著和安易持告別,“抱歉,以后不會再看了,我保證?!?/br>安易持笑了笑,搖搖頭說“沒關系”,繼而轉過身,慢悠悠沿輔路往宿舍走去。皮膚上的一點溫熱,離開了梁斷鳶這個熱源,漸漸快冷透了,他不自覺摩挲一下,將手插回兜里,像是徒勞挽留著終將消散的關懷。那時候他的妥協其實并不多么為難,因為對自己難得的固執很有自信,深信梁斷鳶的一兩句話很難改變他的想法。有句話怎么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