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觸上門把，聽見背后傳來了陳復的聲音。

“——等等，”他說，“我只想和你說最后幾句話?！?/br>
付良京頓住，也沒轉過身：“你說，我聽著?！?/br>
陳復的雙臂從他背后環過來，抱住了他，聲音悶悶的：“我愛過你，很愛很愛的那種，你知道的?！?/br>
“嗯，我知道?！备读季┐?。

陳復又摟緊了他一點，“可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沒那么愛你了——”

付良京右手攥緊了拉桿，爆出了青筋。

他聽見陳復又說：“我覺得我應該是愛你的，可是其實我不愛你了?！?/br>
“你要走的話，我不會攔你，”陳復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親吻了下他的后背，“我很抱歉，不過我確實不愛你了，如果現在我要留下你，你應該也會很痛苦?！?/br>
“你走吧?！?/br>
付良京松開了攥著拉桿箱的手，滿臂的青筋消了下去。他扒開陳復的手，轉過身捧著他的臉親吻他的嘴唇。

眼淚早已不知在何時落下，兩人都嘗到了咸澀的味道，卻沒人愿意推開對方，彼此相擁，交換了這一生、最后一個親吻。

付良京臨走前注視著陳復的眼睛：“你不必說抱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br>
年少時的一切，他都欠陳復一句對不起。

不過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糾纏了半生的人，都該說再見了。

陳復目送付良京出了家門，在正午的太陽下漸行漸遠，直到背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小黑點，再也消失不見。

付良京就這么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像誰都不知道，他在陳復回屋后，又重新折返回來，對著屋內的陳復說了句“我愛你”。

可是誰都沒聽見，就像兩人最痛苦的時候，彼此都不在身旁。

陳復，我愛你。

END.

【最后一章啦~】

JJ版新增番外

很久之前，陳復曾送給過付良京一個錢包。

那是他送給付良京的十八歲成年禮。

為了挑那個禮物他頭一次逃了課，對班主任撒了謊，在街道上走走停停，最終花掉了自己積攢了大半年的零花錢。

然后他又在酒吧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用凍到麻木的雙手，把禮物雙手奉上。

回憶似乎被剪成了一個個碎片。從飯局上回來的陳復喝的東倒西歪，回家看到付良京還在等著自己，仰頭給了他一個吻，滿口的酒氣噴灑出去，讓付良京不自覺皺了眉。

接著他撤開，與付良京擦肩而過，輕輕說：“睡吧?！?/br>
他上了樓，回了房間直接躺在了床上。

被子有些冰，他蜷縮起身體，心想怎么喝了酒也暖不熱這被窩。

此時是在夏天，喝了酒的他卻像是身處冬日般寒冷，敞開的窗外傳進來一小陣微風都足以使他瑟瑟發抖。

似乎過很久，付良京才上樓鉆到了被窩里。

有了發熱體，陳復才算是真正入睡。

付良京感受著陳復的靠近，手臂動了動，還是把他摟進了懷中。

其實剛剛他想問，你還記不記得你送給我過一個錢包，棕色的，上邊有幾道白，扣子是暗扣，大概就這么大，我一直沒舍得用，你還記得嗎。

可他看陳復醉眼朦朧，怕是早就不知天南地北。

當年陳復送給他那個錢包，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幾次拿起又放下，沒舍得拿出來用。

后來他就把那錢包放在角落里落灰了，這次陳復回國來談生意，他回了老家一趟，打掃衛生的時候就翻了出來。

那錢包質量挺好，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掉皮，被遺忘了這么久依稀還能看出來原來的顏色。

他坐在沙發上，頭一次打開了那個錢包。

他本來以為那個錢包里應該是空的，沒想到卻掉出來一封信。

一封泛了黃的信。

信封很簡潔，打開那封信，也是簡單的一張紙。

紙上內容如下

親愛的付良京同學：

這樣寫會不會太rou麻？

看見開頭你是不是已經笑到前仰后合，連手中的信都拿不住了？

好吧，可是原諒我除了這個開頭，想不到別的。

首先，要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真好，我也想成年，這樣許多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麻煩。

你的成人禮應該會舉辦的很隆重吧？

說實話，我不太想去參加。

因為當你站在臺上的時候太耀眼了，那會讓我深刻的意識到，你我之間到底有多么遙遠。

直到現在我寫這封信，還是不敢置信我居然能認識你這樣的人物。

就像注視了很久的月亮，它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卻在一天突然到了我的面前，欣喜之余除了高興還有忐忑。

我生怕有一天這個月亮又突然回到了遙遠的星際，一個我觸碰不到，再努力也無法進入的地方。

我生怕你某一天又回到了你的城市，那么大的城市，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算了，不矯情了，萬一說著說著，下一秒你就出現在教室門口來找我告別怎么辦。

付良京，我有一個秘密，有一個無數次都快暴露的秘密。

每次看著你的眼睛，我總怕下一秒就會將這個秘密宣之于眾。這個秘密我憋在心底快成了一塊心病，吐露出來我又怕你我形同陌路。

可后來啊，我想明白啦。有一些事情，就讓它永遠埋在心底好啦。

你的成年禮，一定要完美的舉行完畢。

祝十八歲以后的你，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希望你能平安喜樂的過完余生。

還有幾個月我們就要各奔東西。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過后，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陳復。

付良京一個字一個字看完，手指都在顫抖。

泛黃的紙張不知何時滴上了眼淚。

年少時青澀的愛人帶著羞愧寫下這封信，他有滿腔的愛意不知如何訴說，他壓抑著恐懼，隱晦的悲傷是那么顯而易見。

付良京無數次的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早點愛上陳復。

當一切覺醒，卻為時已晚。

他們一起邁入中年，巨大的創口在他面前擺著，又讓他無力填補。

愛人因為煩勞的工作生出了幾根白發，天天早出晚歸卻從不抱怨，這樣的隱忍讓他心疼，可陳復從沒對他吐露心聲。

陳復啊，陳復。

付良京摟緊懷中人，感受他沉睡中的呼吸聲。

過往已成過往，未來還在繼續。

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