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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靠陳家配藥醫治,比宮里御醫的藥方還管用。「你倒是有長高一點?!?/br>「是啊。當年沒被折磨死,有幸站在這里聽你這句話,挺好的?!?/br>誅銀想走,但又不甘就這么逃開。他很難形容此時看到陳源的感受。那種恨夾雜了懼怕,如同本能般地腐蝕入骨,即便給某人的溫柔與寬容洗滌過,依然抹滅不去得深刻。「很有朝氣嘛。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初來宴國的那年冬天,是怎么樣狼狽?別急著打斷我……我知道你不愛聽,只是想提醒你,別讓自己再落入那步境地了?!?/br>「跟我說這些干嘛?今天是什么日子,每個人都要找我敘舊?」陳源笑了笑,那笑容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一頭長發綰在后腦,上頭壓了頂官帽,身上所穿的青袍整潔而找不到半絲皺折,站姿也是端端正正,儼然一副凜冽的模樣。誅銀明白自己在這人面前看起來是何種樣子。他曾被打傷脊椎,站立時身子總會微微傾斜。而他又矮小,與陳源對比,在這偌大的皇宮中分外得格格不入。蘇少遲從沒嫌過他的南方輪廓,易寂嫣也挺能欣賞不一樣的臉孔??墒撬麄兡茉谄渲姓页鲰嵨?,其他宴國人可不能。誅銀聽過下人的私語,他們批評他的容貌。真難看、真平淡的臉,五官卑微得像被刮去了一層,是畫上留不下墨色的水漬與筆痕。再說他的形象……蘇少遲說得真不錯,禍國的妖孽,還是打南邊來的!「倒也不是要敘舊,只是從以前就想和你談談了。不知你有沒有意愿到寒舍坐坐,也讓我有個機會招待你?!?/br>「有話在這邊講完就好?!?/br>「真是可惜?!?/br>陳源聳了聳肩,看起來就像誅銀在無理取鬧一樣。誅銀最恨這種嘴臉,想發作、可眼前的人可不是會容他、讓他的蘇少遲,他不能。「我很好奇,你在殿下身邊,都不至于憂心嗎?后宮的妃子若是無子、且怕失寵。要在這皇宮里過上日子也是如履薄冰。你的出身只會為你招至閑言,你要給殿下生個皇子……噗,也是沒可能的。時日一久,路必定會越走越窄,你不擔心?」「不用你替我瞎cao心。還有,你可以滾,試試去和殿下說這些話?!?/br>「對你我才提上一句。陳家雖無大功,無法左右殿下的意思。但日后你若碰上困難,我還是能盡些綿薄之力、替你在大殿說幾句話?!?/br>簡直胡說八道。誅銀定定地望著他,忽然哼了一聲,接著便笑起來。他笑得很用力,肩膀都在微微發抖。陳源看他,眉眼間有些驚訝和困惑。他的眼神別有目的,像在盤算著什么。「陳源,你蠻會挑撥離間的嘛?!?/br>「我想你誤會了?!?/br>「誤會?那年把我送入皇女手里、讓我傷得至今都還留疤的人,現在竟嘗試籠絡我,我有誤會嗎?」誅銀的語氣尖銳起來。他嗓音本來就沙啞,一掐起嗓子吼人,便是聲嘶力竭的聲調。他比蘇少遲還小上兩歲,一般這年紀的少年本不該是這種聲音??伤缦袷潜粴У袅艘磺?,傷疤滿身、手也不得完好、還有這副嗓子……「當年你是賊。況且皇女殿下和我討人了,我也只能把你交出去?!?/br>「那還真是委屈了大人,和一個賊在風雪里說了這么久的話啊?!?/br>陳源愣了一下,接著露出嘆息似的表情。這神態誅銀并不陌生,他在太多人臉上看過了。可是陳源沒資格這樣看他。說到底,蘇少遲也一樣。「有些事,你還是該好好想想?!?/br>陳源見溝通無望,心里打的算盤約莫也是沒戲了。他轉身便翻上馬,似乎是要走,卻還是再補上這么一句。誅銀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以此回應。第6章第六章第六章1.只是因為鬧脾氣,而少服了一次藥而已。入夜后誅銀卻渾身發疼,皮膚表面火燒似得劇痛。他在榻上不停地滾動發抖,把銅捂子踹下床不用說,連蘇少遲都在睡夢中被驚醒。「你沒喝藥?」誅銀不吭半聲,卻止不住抽氣。床榻上,蘇少遲得把他鎖在懷里、才能避免他讓自己掉下去。那彷佛置身鍋爐中,誅銀咬破了唇才沒尖叫。他扯著蘇少遲的衣袍,身體的每一吋都彷佛有萬只蟲蟻啃咬。他痛得痙攣,弓著背像要喊、可始終沒允許自己喊出來。喝藥?都道是給自己續命,卻不知續的是命抑或只是具空殼?踢蹬的腳好幾次踹到蘇少遲,黑暗里,太子見不著他變形的臉龐,手從他后頸擦過,卻能摸到一掌的冷汗。「為什么又沒喝藥?」「太……苦了……太苦了……」或許是被白天陳源的話拉進夢魘里,誅銀斷斷續續地吐出字句,說的似乎是藥、但又是別的事物。兩年前,他只身來到宴國。瞞了自己在祺國的兄長,只為偷陳家的一帖藥。他誤碰了迷魂草,給陳家家仆拿住,交給尚還在世的宴國皇女。性格古怪的皇女當他是南方來的奇珍異獸、討去了便寵愛有加。所謂寵愛無非在他身上烙下無數傷疤,拿他試藥、使他至今依然被怪異的癥狀折磨,還有沒日沒夜的毒打和饑餓,整整半個冬天……他一直處于瀕死的狀態。那時他可以為了喝水,趴在地上,舔吻宮女的腳、把鞋上的泥土噎下去,哀求與他同齡的少女施舍手中的半杯茶,即使最后只得到淋頭的guntang?;蛘咴隗a臟的牢房里,自己顫抖著向看不清面孔的士兵打開雙腿,忍受屈辱的謾罵與前所未有的疼痛,在撕裂的痛楚中,拜托士兵別奪走他的四肢。真的太苦了。就算是今日在蘇少遲懷中打顫、因未服藥而難受得幾乎昏死,這樣的痛苦都還比不上當年的分毫。只因現今的一切,殘破的身體、乖張的性格、尷尬的處境……包括他的生命本身,都只是遺留下來的殘渣。「誅銀?」「好難……呼吸……」哈、哈,少年瘋狂地喘著氣,唾液從唇間滲出來,他無暇去咽。是蘇少遲察覺到,以指尖輕輕替他擦去。誅銀把手攀在蘇少遲頸間,卻使不上力。哆嗦著唇,感覺到什么柔軟的東西貼上來,把溫暖的氣息送入他口中。他試著收緊雙手,想象就這么把太子扼死。想著那張與去世的皇女七分神似的臉,如何扭曲、如何窒息……如同這樣便能減緩他的痛。「蘇少遲,你知道嗎?我今日……在宮里碰上了陳源?!?/br>抱著他的太子明顯地僵住了,兩人的唇分開,誅銀仰著臉,只看見模糊的陰影。蘇少遲的表情如何呢?錯愕,或是不耐?這個人待他一向很好??墒钦l曉得,說不定陳源講得沒錯。「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