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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聲音怪異:“他,叫你,替他道歉,是嗎?” 蘇福僵住了。該說是,還是不是呢?而且這算是道歉嗎?這要算是道歉,豈不說明錯的是干爹了?可憐他這一張笨嘴,怎么說都是死路一條。 “沒誠意?!甭拱住昂摺绷艘宦?,扭頭就走,“不,原,諒?!?/br> 聲音鏗鏘有力,矯健敏捷,一下子就躥過院墻,砸到了老太監頭上,砸得他顏面無存,尊嚴掃地。 面壁思過了好一會兒,竇貴生才倏地驚醒,撣了撣寬大的袍袖,背著手往回走。沒有顏面又如何,鹿白回來了,竇公公就還是頂天立地的竇公公。他又不會怕她。 鹿白不知道竇貴生就在外頭,她更不知道竇貴生要十六皇子一同出席背后的深意。她只知道,繁文縟節,附贅懸疣,可憐鹿白,不堪其擾,嗚呼哀哉! 如果叫她知道始作俑者是竇貴生,少不得又要在記仇本上添上一大筆。然后再次對他進行社會的毒打。 鹿女史累死累活、起早貪黑地忙活了五天,終于等來了和談的主角。來的人很多,有院首,有將軍,有副相,男女兼備,文武俱全。還有一個勉強叫大周臣子們滿意的人選——陳五皇子靳喬。 靳喬此次是頂著外交令的名頭來的,但院首都在,哪里容得他置喙呢。說來說去,他似乎只是單純來游玩散心的。這倒是事實,他最近心中煩悶,亟需大量的游玩出行分散一下精力。 鹿白穿著華而不實、頭重腳輕的宮裝,端端正正地站在十六皇子身后,渾身的肌rou差點都要凍住了。她偷眼瞄了對面陳國的坐席,眾人著裝正式,面色沉靜,跟大周肅穆的氛圍不相上下。除了靳喬。 這人披著件長袍,里頭卻不倫不類地穿著雙排扣的緊身馬甲,頭上箍著發冠,但頭發里有一股是黃的。不是普通的黃,是特別耀眼的黃。袍子底下的鞋閃著亮光,咯吱咯吱直響,聽著像雙皮靴。 不單穿著怪異,此人行為舉止也是一派流氓作風。才在椅子里坐了一會兒,他就跟屁股上長釘子似的,左動右動,東扭西扭,神色十分不耐煩。要么是二流子,要么就是天生多動癥。 不耐煩你跟來干嘛呢!鹿白忍不住翻白眼。 等第一輪和談完畢,將彼此都認同的問題先定了,靳喬立馬起身,逃也似的沖了出去。鹿白除了幸災樂禍,也深表理解,這不就跟放學后沖出內學堂的她一樣一樣的嘛! 終于休息了,鹿白卻沒解放。和談少說得幾天,多則一月都有可能,陳國野心很大,拉鋸戰不是這么容易打的。 當晚,宮中設宴款待使臣。鹿女史因為十六皇子不敢去,再次被抓了壯丁,陪他一起出席。 明日便是第一個尖銳問題,關于舌州去留的問題,宴席兩方都是各懷心事、虎視眈眈。好在皇帝只在迎接使臣的時候露了個面,不然此刻氛圍還會更加凝重。 靳喬就別提了。放浪形骸,臭不要臉,說的就是此刻的他。 十六皇子仿佛是被拉來充雕塑的,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身上還盡是藥味兒,坐得離人好幾步遠。 這倒是方便了鹿白,不用太拘著了。于是她放心地抬起頭,一下子撞入了靳喬打量的視線。 靳喬霎時愣住了。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當啷”一聲巨響,如同清晨寺院的鐘聲,叫眾人皆是心神一震。 被數道視線齊齊盯著,靳喬似乎幡然悔悟的浪子,沖眾人鄭重其事道了聲“抱歉”。余下整晚,他仿佛煥然新生,容光煥發,談笑風生,身上的陰郁一掃而空,跟換了個人似的。 鹿白本來是沒機會跟靳喬說話的。 時隔多日,再次見到得罪得徹徹底底的兩位皇子,鹿白很是心虛。尤其對九皇子,她更是連看都不敢看。雖然沒看,但她能從九皇子冷哼的聲音和攥拳的動作中看出他想說的話:你怎么還不死? 太子輕飄飄瞥了一眼,像是壓根沒認出她。不過臉上的笑卻淡了幾分。 因此宴席一結束,當眾人簇擁著陳周兩國的皇子往外走時,鹿白立馬就找機會溜了。 靳喬在人群中回頭,只見到她匆匆逃竄的一片衣角。轉過頭來,發現太子的視線也在同一個方向。他忽的玩味道:“太子認得那個宮女嗎?” 這個拒絕了太子、跟竇貴生結為對食、還是吳相女兒的小宮女,已然成了宮中的風云人物,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見靳喬這么問,眾人頓時緊張地望著太子,唯恐他說出什么過激的話。 但儲君依舊是儲君,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沖十六皇子點了點頭:“是元真院里的?!?/br> 久病之人有種超乎尋常的敏銳。十六皇子知道太子想要他解釋點什么,但靳喬的眼神實在太過熱烈,他忽的意識到,說錯了話的后果也許比想象更嚴重。于是他只狀若羞赧地“嗯”了一聲,飛快垂下了頭。好在靳喬沒有再問——他親自找人去了。 陳國使臣歇在齊王在京時的舊府邸,就在宮門附近,但從此處走到宮門,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太子費勁心思安排了“精選皇宮夜游路線”,葛瑯看得津津有味,但靳喬一會兒鞋磨腳,一會兒尿急,一會兒腿疼,不一會兒又假裝腹瀉,徹底遁走了。 葛瑯半開玩笑道:“別是吃壞了肚子吧?” 九皇子的臉立刻沉下來了,咬牙嘟囔道:“當大周是虼螂窩呢……” 嘟囔聲不大不小,正要叫眾人聽見,人群中頓時響起幾聲竊笑。這下太子的臉色也不好了。 虼螂,即蜣螂也,平生最大喜好便是推糞球。拿一國院首的名字做文章,跟給人起外號的小學生相差無幾,當真是低劣至極的把戲。葛瑯卻不惱,意味深長道:“五殿下估計要去很久,不若咱們先走吧?!?/br> 太子沒有問為什么靳喬要去很久,更沒有留意到靳喬的“腹瀉”和幾乎和十六皇子的辭別同時發生。他急于擺脫目前的窘境,感激地點了點頭:“甚好?!?/br> 人聲在身后漸漸遠去,鹿白松了口氣,抬手扯下頭上的簪子,正要跟十六皇子抱怨兩句,一陣“咯吱咯吱”就追魂索命般追了上來。 十六皇子僵住了,用力推了鹿白一把:“你先走,留甄秋就行?!?/br> 鹿白“哎”了一聲,提起裙子就跑。別問為什么跑,總之跑就對了。 然而大周華美沉重的冬季宮裝拖累了她,跑出沒兩步,她就被人拽住了尾巴。不對,是頭發。 鹿白火氣“騰”一下就起來了:“放手!” 靳喬哈哈大笑:“我不!” 十六皇子被這膽大妄為的魯莽舉動嚇著了,險些當場暈倒:“五殿下,這是在宮里,還是別……” 靳喬緩緩松了手,鹿白立刻拽出頭發,狠狠瞪著他。她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努起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