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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般接連跪倒。 鄧獻跪得尤其響,興許還帶了幾分賭氣的情緒:“參見圣上?!?/br> “參見圣上!”眾將齊齊吶喊,喊聲在江面蕩起層層回音。 鹿白差點也要跟著跪下,十六皇子拽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不必?,F在他們代表圣上,心安理得受了這一拜便是。 兩枚虎符合二為一,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鄧獻才泄氣似的沖竇貴生拱了拱手:“見過督軍?!?/br> “鄧帥錯了?!备]貴生將一半虎符還給他,另一半施施然交給身后的十六皇子,“十六殿下才是督軍?!?/br> 聞言,十六皇子微微瞪大了眼,努力趕走臉上的怯意,學著竇貴生的樣子抬起手:“鄧帥起來吧?!?/br> 鄧獻這才高興了幾分,朗聲道:“是,殿下!” 這是他們早就說好的,對外仍舊聲稱十六皇子為督軍,一應決定皆由竇貴生“代為傳達”,不過玉印仍由竇貴生保管,不得輕易示人。 十六皇子一路奔波,疲憊不堪,強打著精神問道:“鄧帥,怎么前邊不能走了?還有,你們怎么不在贏城?” 鄧獻領幾人前往帳內,走了好幾步,才發現十六皇子并未跟上,還一步三喘地落在后頭。他不禁蹙眉,順帶狠狠瞪了竇貴生一眼。 等眾人安頓下來,鄧獻才語氣沉重地開了口:“殿下,贏城丟了,不能再往北走了?!?/br> 十六皇子吃了一驚:“哪天丟的?” 鄧獻:“就在前日?!?/br> 船上消息不通,是以十六皇子并不知道,兩日前周軍便兵敗東退,一路退到藺山渡頭,戰線生生后退了百余里。也許是明日,也許是今日,也許就是下一刻,號角聲便會驟然響起,硫磺和火炮便會穿透敗逃的周軍大帳,將他們來不及成型的反擊計劃擊個粉碎。 在此之前,十六皇子從未想過會有變故。依著以往的經驗,督軍不必親臨戰場,只需在背后的城中穩坐高臺,即可為前線眾軍鼓舞士氣,增進信心。 現在吉祥物本人被直接推到一線,就像一只溫順可愛的毛絨布偶放在了堆滿死尸、鮮血橫流的戰壕。錯誤,且無用。 “現在該當如何?”十六皇子徹底慌了。 鄧獻本沒指望所謂督軍能有什么本事,只要不拖后腿就謝天謝地了。見十六皇子沒主見,他先放心了幾分,低聲安慰道:“殿下不必驚慌,現在出發,今晚便能抵達藺城。不過……” 他面露難色,沒有繼續解釋。 竇貴生了然道:“得人家愿意開門才行?!?/br> 幾人在帳內討論軍事機密,鹿白和甄秋自然沒資格聽。兩人遠遠地蹲在樹下,誰都沒有心情開口。 沉默半晌,甄秋忽的問:“小白,你還走嗎?” 鹿白悵然反問:“你覺得,我還能走嗎?” 情勢急轉直下,眨眼的功夫,前線封鎖,她回家的美夢碎了。悵然之外有點慶幸,慶幸之外有點迷茫,迷茫之外還有點竊喜。 寂靜的營中忽的響起一聲馬嘶,打破了兩人的唉聲嘆氣。片刻后有人匆匆來報:“稟鄧帥,楊信求見?!?/br> 不等答復,一人便騎著馬闖了進來。馬蹄掀起一陣塵土,霸道地趕走樹下兩人。鹿白躲到一旁不住地咳嗽:“好大的架勢!” 楊信本來已經走了,聞言頓住腳步,回頭掃了一眼。鹿白像是被狼盯上了,猛地縮了脖子,楊信卻得意地哈哈大笑,指著她道:“你挺好看的,待會兒跟我回府?!?/br> 不等她想出罵人的話,登徒子便飛快地消失在帳簾背后,不見蹤影。 鹿白咬牙:“我恨!” 不一會兒,簾子便掀開了,鹿白準備好一系列反擊之詞,精神抖擻地準備迎戰,但出來的根本不是楊信,而是竇貴生。 “過來?!备]貴生連眼珠子都沒轉,準確無誤地認出了灰頭土臉的她,“帶殿下回去?!?/br>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竇貴生不再叫她的名字了,連“哎”都不“哎”了,含含糊糊的,就像不在乎她能否聽到似的。也許早就開始了,但這幾天兩人沒怎么說話,于是鹿白現在才察覺。 “竇公公?!彼苫蟮?,“不是不讓我進去嗎?” “談完了?!?/br> “哦?!?/br> 鹿白道了聲“打擾”,便低著頭鉆進帳中。兩人側身而過,沒有絲毫眼神交匯。等她入內,竇貴生的睫毛才猛地顫了一下,朝她拘謹的背影投去毫不掩飾的目光。 楊信大喇喇地倚在帳旁,正眉飛色舞地沖鄧獻道:“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你們之前沒跟我說清。你看,方才竇公公不是說得挺清楚的嘛。早這么說,我不早就出兵了嗎?” 鄧獻被他倒打一耙的說辭氣了個倒仰:“竇公公說什么了?他從始至終就說了兩句話!你信他也罷,楊信,我奉勸你一句,別得意的太早,等陳軍打到藺城了,我看你還坐不坐得??!” 楊信面無表情地“哈”了一聲:“那我就等著?!?/br> 藺城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楊信明哲保身是有道理的??傊粫虻剿砩?,何必上趕著找死呢? 不過……這人跟竇貴生竟是舊識?鹿白隱晦地瞄了楊信一眼,他立馬察覺,明目張膽地回望過來,眼神卻規矩了許多。 欺軟怕硬,沒錯,是一路人,鹿白在心中飛快下了論斷。 扶著十六皇子出帳時,身后緊接著響起了腳步聲。不用回頭,從方位就能判斷是楊信。鹿白像被狼攆了似的,拽著十六皇子飛快離開,所幸,狼沒追上來給她一口。 腳步在帳門口停下,楊信的大手在竇貴生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差點讓他就地散架:“這回能待多久?” 竇貴生視線綴在鹿白身后,聲音輕輕飄飄:“就看楊將軍能抵抗多久了?!?/br> “我真是被你給賣了!”楊信長嘆一聲,在他和鹿白之間看了好幾個來回,忽的察覺到一點什么,“這人誰呀?” 竇貴生沒有回答,嘴角肌rou收縮,顴骨皮膚繃緊,下頜微微向后扯,兩側眼角露出對稱的四道細紋。 ——他笑了一下。 “知道了?!睏钚帕巳?,大笑著拍馬而去,“楊信恭候大駕!” 大軍即刻拔營,是夜,抵達藺城。 楊家軍的精神狀態異常飽滿,對比外借的兩千老弱病殘,顯然不在一個水平。眾將氣極,卻也無可奈何若非楊信和竇貴生的私人關系,他們現在連藺城的城門都摸不著呢。藺城內卻是一片祥和,似乎絲毫沒被外界的戰火影響,宛如一座遺世而獨立的孤島。 但竇貴生卻高興不起來,鹿白的臉上也盡是擔憂。龜縮此處,到底能躲多久呢? 當天夜里,陳軍的沖鋒號就給出了答案。 第20章 這晚發生了許多事, 以至于鹿白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通通發生了極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