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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單方面宣布了戰役結束。后來,任憑“小豆子”如何死纏爛打,鹿白始終都沒能回頭。 竇貴生一直想不通哪里出了岔子,怎么無往不利的招數,連一個小小的細作都拉攏不了?后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此招甚好,但對榆木腦袋和倔驢卻不適用。 白心似鐵,可見一斑。 鹿白入宮沒半個月,過慣了內學堂和莫啼院兩點一線的生活,偶爾還能去尚膳監開個小差,但竇貴生的住處她可只來過一次。知道甄冬不喜歡她,她不好再麻煩對方,只得強迫自己多看多記。雖然如此,離開司禮監一刻鐘后,人還是停在路中央了。 走錯了。 走錯不可怕,回去再走一遍就行了。于是鹿白快步折返,來到了三分鐘前經過的命運的十字路口。她帶著腰牌,倒是不怕被人懷疑什么,思索片刻,便抬腳出發。 試錯法,很簡單的。 到了第三次回到十字路口時,她欣喜地發現了一個路人。 當時她正站在漆黑的樹影中,求助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那人停下腳步,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一番,鉆入了距她兩三米遠處的樹叢。她竟不知道那兒還有條路。 緊張地站了一會兒,她才恍然回神,緩緩蹲了下去?,F在的她已經被架上了油鍋,跑也不敢跑,逃也逃不掉——深夜幽會的人就在她一樹之隔的背后。 跟她能聽見他們一樣,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此處的偷聽者。 白日的余溫漸漸散去,蚊蟲一下子活了,不甘示弱地圍著人打轉。鹿白不敢動彈,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在這兒,只得一個勁兒地祈禱他們別說什么后宮陰私、驚天秘密,最好是直奔主題,簡簡單單地來一發。 她能行,她可以,她扛得住。 一開始只有女人的聲音,如泣如訴,跟蚊子聲此起彼伏,聽得并不真切。偶爾冒出幾聲“好哥哥”,甚是濃情蜜意,讓鹿白也跟著軟了半邊身子。太監還是禁衛,不知道哪個男人有此福氣??! 正想著,一道驚天霹靂砸中了她。 “此話當真?”幽會的另一方終于說話了。 這聲音,就算被劈得外焦里嫩、焚化成灰,鹿白也能認得出來。短暫地呆愣了幾秒后,她霎時便血液沸騰,那股悲憤的火焰噌地從心口躥出,眨眼間點燃了五臟六腑。 上梁不正下梁歪,監守自盜果然是會遺傳的。整肅宮闈之后,她跟甄秋都下意識地避免接觸,害怕有人說閑話。路上見到的宮女太監,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相當禮貌的距離。 結果呢?宮規的制定者倒在這兒當起好哥哥了!這樣不堪為人師的人,竟還教他們為人之道?滿口仁義道德,簡直大言不慚,臭不要臉! 究竟是徹底戳破戀愛的泡影更傷心,還是被人恃強凌弱、欺壓侮辱更令人心痛,鹿白已經分不清了?;蛟S兩者本就是一體。 在心底罵了一會兒,上頭的熱血就冷了下來。鹿白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連罵人的話都是跟竇貴生學的。潛移默化間,這位惹人生厭的先生已經對她產生了不可逆的影響。 可以預見到,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名為“竇貴生”的病毒將感染一批又一批的天真學子。他們念了滿篇先賢哲理,學的卻都是雞鳴狗盜、道貌岸然的本事。 從現在起,“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鹿女史要積極開展自救行動,決不能淪為跟竇貴生一樣的人。 首先,從抓住竇貴生的把柄開始。 “你便幫我這一回吧……”女人的聲音染上了哭腔,壓抑著低聲懇求,“佛堂你也去過,那是人待的地方嗎?” “哭有用么!先說說,你是如何開罪了那位的?”竇貴生不緊不慢,極盡安撫之態。 女人啜泣聲漸漸消失,再開口時已然恢復平靜,只是講述中的委屈分毫沒少:“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自入宮以來,她就處處尋我的不是,挑我的錯處。我自知人微言輕,后宮又是一池渾水,想著忍一忍便過去了??扇缃袼挂胰ス蚍鹛?,為老太后徹夜祈福,我……我這身子怎么受得了?” 說罷還咳嗽兩聲,頗有可信度。 竇貴生低低“嗯”了一聲:“她針對你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近來又是發的什么瘋?” 女人似乎有些猶豫,又像是害羞,含混不清道:“我、我有了身孕,還沒與圣上說,不知怎么就被她知道了……”頓了頓,她立馬激動道,“若是去跪佛堂,這孩子還怎么保得??!” 不得了,還勾搭上后妃了! 鹿白心如擂鼓,激動得發抖,害怕得顫栗。 一陣窸窸窣窣,女人似乎捉住了竇貴生的衣袖:“好哥哥,這宮里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已經半個多月沒見過圣上了,圣上最信你,算我求你了,救救我和孩子吧……” 竇貴生似是有些為難,沉吟半晌,終于妥協了:“放心吧,此事有我?!?/br> “當真?” “你不信我?” “我當然信!”女人破涕為笑,“多謝?!?/br> 竇貴生:“你我不必說謝?!?/br> 女人:“就知道你會幫我?!?/br> 鹿白:“……” 她已經說不清到底是惡心還是興奮了。 幽會自然不會太久,兩人寥寥幾句便定下了同流合污的計劃。片刻后,方才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鉆了出來,再次張望一番,快步跑開。緊隨其后的,是一派正氣的竇貴生。 他手在衣袍上撣了兩下,使勁拂了拂袖子。分明沒有樹葉或泥土,一套動作純屬惺惺作態。接著,他便背著手,挺直腰背,大搖大擺地往司禮監走去,好一副大領導體恤民情、夜查暗訪的架勢。 哎,這人怎么能這么不要臉呢!鹿白簡直要為他的厚顏無恥鼓掌了。 上天有眼,幸運女神不總站在竇貴生那邊。 鹿白壓抑已久的心聲終于感動了上蒼,竇貴生剛剛邁出兩步,路那頭便飄來一片昏黃的燈光。來的人不少,吵吵嚷嚷,不知道是丟了東西還是丟了人。 為首的那人聲音很大:“搜,兩邊都給我搜!我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還敢在此私會!” 鹿白一下子就認出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司禮監掌印,大太監江如。巧了,這人跟竇貴生處處對著干,完全不對盤。一個巧合是巧合,兩個巧合可就是有預謀了。她不信江如一點風聲沒聽見,就敢冒冒然來抓人。 一絲詭異的快慰順著她的心縫鉆出來,迅速蔓延到臉上,變成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她看不清竇貴生的表情,只見到他腳步微頓,原地愣了片刻,轉身往回走。緋色的袍角隨著雙腿動作來回翻飛,像一只急切躲避風暴的乳燕??吹贸鰜?,他慌神了。 也許是蹲了太久,大腦缺血,也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