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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半個小時之后,一位年輕話嘮的技術員便抱著筆記本,站在門口。他反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帽檐滴水,眼睛亮晶晶的,一見刑從連,語氣便十分哀怨:“臺風天啊頭,車好難打?!?/br>刑從連咬著煙,示意他趕緊坐下干活。王朝于是挑了靠近林辰身邊的位置,邊開機邊說:“林先生,你玩不玩LOL,我教你好不好?!?/br>刑從連反手就抽了他一記頭皮:“速度,于燕青的資料呢?!?/br>“我說頭,你這樣真的有點大材小用?!蓖醭氖种冈阪I盤上飛速跳動,片刻后,一份詳細的個人資料便展露開來:“這些事你讓小籠包做也是一樣?!彼{出資料,把鼠標往林辰手里一塞,便靠在椅背上。于燕青的生平整理得非常詳細,從她小時候住哪里、讀哪所小學,到近期的醫??ㄓ涗?,都詳實羅列。林辰看得很快,從頭到尾,大約用了不到五分鐘時間。他松開鼠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刑從連于是湊上去,問:“看完了?”“看完了?!?/br>“有什么問題?”“什么問題都沒有?!?/br>于燕青,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姑娘。她出生于邊陲小城,念完九年義務教育,便外出打工,她做過服務員和工廠女工,后來進入“好家”勞務公司,在市三小做維護綠化的園丁,為了賺錢,她周末時會在醫院做兼職清潔工。她履歷簡單而干凈,與千千萬萬個和她同年齡的鄉村姑娘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在非常美好的年紀里,選擇用最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與他人的生命。那么,在他生命的短暫時光里,必然出現了某樁強有力的事件,推動她、離開那條本應屬于她的平坦軌跡。然而,在于燕青的履歷中,他并沒有看到這樣的事情出現。思考良久,林辰終于再次開口:“她父母仍然健在?”“對啊?!蓖醭c點頭。“家里的老人,都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已過世?”“是啊?!?/br>“那就很奇怪了?!?/br>于燕青經歷簡單,父母雙全,她究竟經歷了什么,才對死亡變得如此執著。“難不成,小姑娘在醫院,遇到了什么事?”刑從連壓低聲音問,神秘異常。……醫院是事件的伊始,要追根溯源,他們還是必須回到醫院。林辰從刑從連的吉普車上下來,他仰望著醫院標示,一輛救護車也恰好在他身旁急剎車。車門洞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下車,擔架上躺著一位古稀的老人,老人身后跟著一雙兒女,兩人都哭腫了眼,林辰與他們擦肩而過,聽到他們邊跑邊喊著mama。刑從連推開門,只見林辰依舊在回望那對中年兄妹。“怎么?”他問。“其實我們每個人,都經歷過這種時刻,然而正常人面對親人的離去,會傷心會難過會痛苦,但本身并不會產生對死亡的恐懼感,于燕青在這里,一定經歷了什么特殊的死亡事件?!?/br>刑從連揉著胡子,手還搭在玻璃門上。片刻后,林辰抬頭,神色迅速冷凝下來:“我第一次收到信是在7月13號,爾后每隔一個禮拜收到一封。醫院里第一次出現穿戴整齊的男尸,是在9月7號?!彼D了頓,又說:“那么在這個時間段內,市立醫院一共過世了多少位病人,其中哪幾位在于燕青負責打掃的樓層過世,于燕青在這期間和誰交往過密,這些,都要拜托您查清楚?!?/br>刑從連點點頭,就要去找保衛科詢問,可他剛走了兩步,卻聽到林辰在他背后說:“死亡日期應該是星期三,病人有可能住七樓或者在第七棟?!?/br>“為什么?”刑從連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白癡了,7月13號和9月7號都是星期三,每隔一周一封信,甚至醫院出現穿戴整齊的尸體的時間間隔,也正好是7天。他們以前認為這可能只是兇手作案的規律,但現在看來,可能有更深一層心理的原因。望著刑從連離開的背影,付郝往林辰身邊站了站,神色鄭重地問道:“師兄,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數,這究竟是簡單的殺人案,還是……”他欲言又止,林辰卻并沒有回答,反而抬起頭,凝望著醫院雪白的墻體,他的目光順著玻璃幕墻,攀爬至很高的樓層。“去7摟看看?!绷殖秸f。付郝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師兄是怎樣口風嚴謹的人,但凡林辰不想說的事,那在他開口提及之前,便一定是個秘密。電梯飛速爬上頂樓,電梯門再次打開的一瞬間,“腫瘤科”三個紅字引入眼簾。在那一瞬間,甚至是付郝,也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林辰低低咳了兩聲,走在最后。腫瘤科病房安靜異常,間或有老人扶著欄桿,緩緩走動。便在這時,有位護工攙著一位老人走過,林辰想起,自己幾天前似乎見過對方,他于是走上去,拍了拍那名護工的肩膀。那位護工很奇怪地抬頭,未等他開口,林辰便很直截了當地問:“您好,我想請問,您認識于燕青嗎?”對方點點頭,語氣不屑:“她怎么了?”“她死了?!?/br>那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自殺死的?!彼^續補充道,“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于燕青在醫院里與誰交從過密?”護工臉色大變:“不是我!我沒有殺她!”林辰想,當然不是你,你連于燕青死了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殺了她呢?只是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其實也并不一定是于燕青經歷了什么才會導致她做出了那些事情,或許他們一開始的方向,就是錯的。那么,如果說不是于燕青,又有什么人,能讓她做出這些事情來呢?林辰眉頭輕蹙,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我知道不是你?!彼曇羝骄徬聛?,“我并沒有要探聽你和于燕青之間關系的意思,這是你的隱私?!彼p聲說著,大腦里浮現出了兇手擺下的沙盤模型,緩緩勾勒著那個“可能性”,他說,“我想請你回憶一下,是否見過這樣一對母子。兒子大約在35-40歲左右,母親約為65歲左右。母親對兒子管教嚴厲,你曾經覺得,這個老太太一把年紀還那么強勢,很讓人厭惡?!?/br>對沙盤的解讀,本身就是一種恣意的想象,林辰勾連自己屢次親臨死亡現場所感受到的東西,那是外在的秩序與內在的混亂的一種強烈對抗,是迷惘孤獨無助:“那位兒子,我想你一定會印象深刻。他對母親太過順從,以至于你可能會覺得,他好像個沒斷奶的孩子?!彼儞Q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