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樓棟，像戀人溫情的手勢。

“你怎么了？”龐景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看到展駿坐在對面愣愣地盯著自己身后呆看，嘴角還掛著莫名的笑意，看得沒心情笑的老總心很煩，“有話快說?！?/br>
“……嗯？”展駿心想我說什么，不是該你說嗎，你端著張俊臉思考那么久就憋出句無關痛癢的話，這不是浪費造型嗎？

當著老總面自然不能這樣直白，展駿曲曲折折地表示：“龐總你剛說叢哥在你心里不是最重要的，我以為你要改主意了?！?/br>
龐景要求展駿想方法讓自己和叢飛白和好，為了表示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他還親自給王釗君打了電話，語氣誠懇又嚴肅。王釗君開始聽說分手生意不做了頓時慌張，后來聽到原來是分手目標變了，而且還外帶了另一樁生意，問過展駿意見后立刻拿著協議跑過來跟龐景簽了?？吹筋A付的幾十萬在賬面上蹦出來之后，他簡直笑瘋了。展駿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龐景改主意，王釗君會怎么樣。把那幾十萬再吐出來不是剮他的rou，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龐景眉毛一挑：“我為什么要改主意？”

展駿平了平自己的呼吸，決定跟這個總裁說話的時候還是直接一點比較好：“叢哥既然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你是否還要追回他呢？”

“要的?！饼嬀笆终J真，“雖然不是心里最重要的部分，但他是我最愛的人?！?/br>
“……”展駿露出疑惑的神情。

龐景對他的理解能力顯然不抱什么希望，手指敲了敲桌面，思索半晌后才開口：“我心里最重要的部分不是事業，也不是小白。一定要說的話，也許是我自己。和小白這個人比起來，我更關注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能變成什么樣的人，能走到什么地方去。二十多年里我從來沒有碰到過像他那么聰穎、靈巧又豐富的人。哦，豐富這個詞好像在漢語里一般不用來形容人？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行。和小白在一起并不是永遠快樂的，但總讓我有種隨時能發現新世界的感覺?！?/br>
“新鮮感？”

“也不是，新鮮感來得快去得快，太短暫?！饼嬀罢J真地斟酌著詞句，展駿聽得有些認真起來，“我不懂怎么形容，但我知道自己的感覺。比如有一次我們在西餐廳里約會，他還是穿著平時的那種衣服，我有些不理解。你懂的，小白他平時那副樣子……”

展駿萬分理解地點頭。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和一看就知道穿了好幾天的西裝外套去約會？這種事情叢飛白絕壁做得出來。

龐景回憶了一下，自己也笑了：“回想起來是很有趣的。我問他是否不懂得西餐禮儀，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教他，他反問我人選擇衣服和選擇食物的原因是什么。我很喜歡和他討論問題的，所以很快告訴他，雖然一開始人類對衣服的要求僅僅是遮羞和御寒，對食物的要求也僅是飽腹，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類道德的完善，在基本需求滿足之后自然就衍生出更多別的意義來。你做這一行，應該知道馬斯洛的需求理論吧？”

展駿點頭，同時對叢飛白的印象往前躍了一大步。約個會都能討論出哲學問題的情侶，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歪理很多，非常多，可是每一個要是細究起來又都很有意思。這個問題我們討論了一個多月，我和他都瘋狂地在各種書籍、紀錄片和社會學理論里找能支撐自己論點的論據，然后一起交流。雖然誰都沒法說服誰，沒錯就連到了最后我還是沒有說服他，當然他也一樣。但是我覺得非?？鞓?，如果不是他那么認真地跟我去爭辯，我根本不可能在那么忙的情況下花那么多精力去檢索、總結和提煉，看到了很多自己從來不知道的東西。這個過程我和他都很享受，哪怕好幾次差點吵了起來，但結束辯論后我們還是會手牽手去買菜?！?/br>
叢飛白的另一面讓展駿很驚訝。他嚅囁了一會，忍不住問：“我猜你們最終停止了這個辯論的原因，是因為有了新的論題？”

“是的，這一次是我發現的。小白在家里養了幾盆花，我問他植物是否也有神經，是否能感到他每天給它們澆水松土的情意。他說可以，我說不可能，所以……”龐景聳聳肩，臉上又浮起笑意，“我們總是這樣相處的，很快樂，很有意思。雖然會和他吵架，會冷戰，會為了吃不吃大腸這種問題質疑彼此的人類身份，但是……怎么說呢，就像從他身上看到了整個世界一樣，我感激他，愛他，有時候甚至崇拜他?！?/br>
龐景所講述的感情和展駿一直以來的理解都很不一樣，但他立刻就理解了。他曾以為龐景和叢飛白在事業上是互相促進的，卻原來在他們彼此的人生中也一樣相互牽絆著不斷向更廣闊的世界深入。

展駿沉默了，他思考著怎么跟龐景開口，告訴他自己對幫他挽回叢飛白這件事毫無幫助，他最應該做的是跟叢飛白徹底坦誠地談許多次，或者辯論許多次。不需要說服，只要了解。

說到底，展駿也想不出如果沒有了龐景，叢飛白是否還能找到一個為了吃西餐時是否一定要著裝整潔而正兒八經地找資料跟自己辯論一個多月的愛人。他斟酌了一會，說：“龐總……”

距離下午下班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展駿收拾好了東西，悄悄拿好回家要看的資料就要溜出去。

“展哥?！北澈笸蝗挥腥私兴?。

展駿回頭，發聲的是一個程序員。

“展哥，今天你要早退的話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不過記得走后門?！背绦騿T指了指外面空蕩蕩的秘書臺。展駿探出個頭，驚訝地發現附近幾個部門辦公室里的女孩子似乎都不見了，就連一向負責盯著部門考勤、最近已經抓了幾回展駿早退的行政專員也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這才發現，自己所在辦公室里的幾個聒噪少女也都不見了，奇怪地問：“怎么都不見人了？”

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顯然也做好了趁機早退的準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下午薛家的那個誰……誰來這？反正就是一男的來和龐總談生意來著，展哥你工作太忘我，妹紙們早在半小時前就都跑了，聽說是都在樓下餐廳里裝作買咖啡想看看那人?！?/br>
展駿：“……”

“真有那么帥??？我擦，不就和我一樣倆眼睛一鼻子嗎？！”

“你比我還帥，行了吧？走走走，別堵，走后門?！?/br>
展駿跟著大部隊從后門撤了。前門就在員工餐廳的旁邊，那里肯定充滿了各種狂熱的視線，沒人想去撞。展駿大致能猜到來的是誰，薛家的接班人除了薛景燁也沒有其他人了。

剛走出大廈后門，他就接到了溫珈言的電話。溫珈言說今晚不去他家吃飯了，因為手術安排在后天，所以現在他還在醫院陪著母親做術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