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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壓抑的心胸似乎也敞亮了不少, 焦躁不安的情緒被按捺了下去, 就像能夠立刻找回那個沉靜從容的自己。 “式玉,你在想什么?” 話一出口, 是奚詠自己也沒料到的溫柔語氣。 聞琦年神情一動, 從自己的思維中掙脫, 抿抿嘴,苦惱地說道:“明日得去打聽打聽盧姜的消息……可又該怎么做呢?” 她不知不覺之中, 開始把這個世界的人放在了心上, 也開始依賴起了奚詠。 一聽是關于盧姜的事, 奚詠溫柔的神色也淡了幾分,知道她心里很是擔心。 他皺起劍眉, 斟酌說道:“此事恐怕困難。許巖那里不會給出半點援助,而僅憑你我二人,又無法闖進軍營要人?!?/br> “難道權勢就真的這么重要嗎?”聞琦年再次感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力,咬住了嘴唇, 不甘心就此放棄營救盧姜一事。 她隨口的反問讓奚詠沉默了許久。他側頭不語,眼簾掩住了沉沉的目光。 一片寂靜之中,氣氛又有些僵了。 聞琦年眨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也是在強人所難。 畢竟奚詠也只是個江湖劍客,身份簡單,未曾只手遮天,又能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難怪他不再出言。 想想也是,倘若凡事都要靠奚詠來解決,那她豈不成了朵菟絲花? 聞琦年思及此處,趕緊抱歉地站了起來,勉強一笑:“今晚就不說這個了,你快睡罷,等到明日我再想想辦法?!?/br> 還沒等到奚詠答話,她便快步離開了房間,還不忘替他輕輕關上了屋門。 夜色冰涼如水。 聞琦年在床上輾轉反側數次,終究是難以入睡,索性披了件外裳,踱到后院去賞月。 她望著那輪殘缺的月牙,輕輕嘆了口氣。 “聞姑娘,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聞琦年聽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心中一驚,連忙轉身,可身后卻是沉寂的客棧窗戶,并沒有任何人影,漆黑一片。 “往上看?!蹦堑缆曇艉鴿M滿的笑意,像是因為她的笨拙而忍俊不禁。 聞琦年抿了抿嘴,不大樂意地向上一瞥。 鄔圖之正坐在屋頂,踩著黛瓦,刀削般的冷硬眉眼被淡黃的月色柔和了幾分,墨發皆披在肩上,隨著他身子前傾而晃動,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壇酒的壇頸,肆意地搖動著。 他微微笑道:“聞姑娘,不若一同上來飲酒?” 聞琦年想了想,只好點頭,蹬上梯子,坐到了鄔圖之的身側,兩人之間隔了五拳之遠。 “喝酒嗎?” 鄔圖之從自己右邊抓住一壇未開封的清酒,就要作勢塞進聞琦年的手中。 “不了,多謝……我不勝酒力?!甭勭晗氲阶约阂郧俺鲞^的糗事,連忙拒絕,臉頰有些發紅。 看她這副尷尬的模樣,鄔圖之也想起了那個大鬧淌朱樓的聞琦年,臉上的酒窩笑得更深了些,虎牙若隱若現。 既然對方已經拒絕,他也沒再多說什么,隨手一拍,打開酒壇,自顧自地喝了兩口,嘆道:“這樣好的月色,的確不該在屋子里睡覺?!?/br> 這樣好的月色?聞琦年抬頭看了看黯淡的殘月,嘴角一抽,沒有說話。 “鴻光喪命……今夜在下自然是難以入眠。卻不知姑娘你又有什么心事?” 聞琦年見他問得輕柔平淡,無甚旁的意味,不禁垂下眼簾,將盧姜之事簡略地講了一遍,想知道他是否會有什么辦法。 聽罷,鄔圖之默不作聲地喝完一整壇酒,側眸凝視她許久,似乎有些猶豫。 過了片刻,他才撇過眼,開口道:“已經晚了。一旦被充去軍營,只怕這輩子也找不見人了?!?/br> 被充軍中的女人不會固定生活在一處,而是隨時流動,被押送到各地去撫慰士兵,且管控得極為嚴格,除了接待,其余時間一概不能見人。 盧姜或許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死在路上,拋尸野地;又或許不堪受辱,早已找到機會尋了短見。 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她沒得救了。 鄔圖之低頭慢慢地說著,生怕聞琦年接受不了。末了,他一抬眼,仍是看見面前的少女眼中盈滿了淚水。 “你——你別哭——” 饒是性子冷酷的他,也沒見過女兒家流淚,還是這么個冷淡的美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摸了半天,才找出條舊手絹,又忽然覺得這爛翻翻的手絹實在不堪,難以遞出去,給細皮嫩rou的少女使用。 而且,他洗過沒? 好像忘了…… 聞琦年沒吭聲,抬臉望向月亮,淚水滑落在頜邊,滴進了衣襟。得知救出盧姜的可能性很是渺茫,她深深痛恨于自己的無能,十分彷徨后悔,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盧姜什么事也沒做錯,卻落到了這個下場,被歹人設計充為軍妓,父母又遠走他鄉,不敢再與她有聯系。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就要這樣早早凋零? 自己當初為何自信滿滿地說能夠護住她?為何粗心大意地讓她獨自留在客棧中? 聞琦年胸口悶痛不已,咬緊了牙,默默流著眼淚,紅唇要沁出血色來。 鄔圖之注視著她,嘆了一口氣,索性將手絹一扔,扯住自己的護腕綁帶,解開了半截,把聞琦年的臉扳了過來,輕輕為她揩拭了個干凈。 那張小臉白皙柔軟,巴掌般大,略為清瘦,被風吹得冰冰涼涼。 簡單擦了擦,他趕緊松開手,轉過身子,默默地又開了一壇酒。 聞琦年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她竟就哭了?還是在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男子面前。 她心中一凜,連忙調整了情緒,先把自己的憤懣難過壓下,努力地恢復了那張冷淡的面容。 “生死有命,聞姑娘不必過于自責,這世間有多少苦難之人,哪里是你一人能擔下的?” 鄔圖之想了半天才憋出這句話來,自知水平不高,安慰不到對方,有些煩惱,便又淡淡說道:“說到底,別人幫不了一世,全靠自己打算。在下一直相信事在人為,盧姑娘或許吉人自有天相?!?/br> 聞琦年勉強點了點頭。 鄔圖之又問道:“恐怕聞姑娘在意的事不止這一件罷?” 這人倒是挺有眼力。聞琦年不大自在,又有些訝異,只好誠懇地承認道:“沒錯……我今日,第一次殺了人?!?/br> 一想到可憐的盧姜,她就覺得自己并不后悔下手殺了那個女人??僧斞﹦]入對方胸膛時,她立刻感到了一陣暈眩,難以接受自己居然成了個殺人犯,胃里翻江倒海,晚飯也沒吃幾口,任由奚詠批評。 “這世道可不就是這樣?你不動手,自然有人動手?!?/br> 一聽是這種事情,鄔圖之笑了起來,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