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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被我發現你還不務正業,整日敗家,便別怪我收權,再不給你機會?!?/br>賈母說罷,便在許多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步履蹣跚地走了。賈赦則原地矗立,一直面目冷淡的目送賈母離開。老太太的偏心他又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這種貪冒的事兒如果換成他,估摸早就被她老人家當眾罵得狗血噴頭了,換做二房,她為他們留了面子,什么話都沒說。大概老太太心里終究覺得二房可以‘改過自新’,而大房早就‘無可救藥’了。賈政此刻還不服氣,語氣不善地跟賈赦發火道:“你滿意了?”他隨即狠狠地冷哼一聲,帶著王夫人走了。賈赦自不把賈政當回事兒,他淡然回身,吩咐豬毛等去舊院把他的東西都搬過來。以后這榮禧堂,就是他正經的扎根之地。既然大家都對他不太友善,賈赦覺得他也沒必要給誰留面子。今晚在榮禧堂發生的有關‘大房掌權,二房失權’的一切,一定都會傳到下人的耳里。至于賬目的事兒,賈母雖然沒有當面提及,但一樣攔不住私下里的流言。而且當晚,賈赦就把銀庫總領吳新登給拿下了,按做假賬罪名論處,打了三十大板,直接送去了官府。當晚消息就傳遍了,榮禧堂這邊的下人都知道,賈政夫妻之所以失掉管家權,是做假賬貪冒所致。故而這以讀書人自稱的政二老爺,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又折損了一截。更有人搬出前話來,提起賈政之前養得那個張姓清客禍害府里丫鬟的事兒,再加上這次他們二房陽奉陰違地貪錢,政老爺素日高潔君子的樣子瞬間在眾人心中崩塌。就這種偽君子,還嫌棄他們這些下人粗俗鄙陋,分明他自己做事兒更虛偽。漸漸地,大家在私下里都開始大肆稱呼賈政為“假正經”。王夫人一夜都沒睡,但她尚不知流言的事兒,只是換了地方心里堵起睡不著罷了。賈政也是如此,一大早兒黑著眼底從趙姨娘處出來,便匆匆的出門,連早飯都沒心情吃。王夫人悶郁了一會兒,便努力安慰自己重振旗鼓。她現在必須安下心來,表現出隨分從時的憨厚來。如此賈母瞧了才會心疼她,她再提翻修院子的事兒,她老人家必定同意。到那時候,她一定趁機多花些錢在翻修上頭,把這處地方建的比榮禧堂還好。王夫人如此寬心完畢,吃了早飯,便打算她出去瞧瞧院子。昨晚這屋內的情況王夫人已然了解,小是小了點,但還算能住人。但外頭的院子王夫人還真沒仔細看過,以前她從來沒來過賈赦院兒,昨日她和賈政一起來時,因為心里惦記著事兒,也沒有仔細觀察院子的環境,而晚上和賈政回來的時候,天又太黑,也沒看清。王夫人邁著穩穩地步伐出了門,下了石階,便抬頭縱觀整個院子的環境。院子本就是舊花園改建,有些寒酸,而今西南兩邊的墻還被拆得凌亂至極,跟外面的破爛園子連在了一起,不倫不類,十分丑陋。王夫人沉住氣,繞到房后,再去瞧剛被賈赦拆改過得后院兒。她只看了一眼,便倆腳頓時打顫,站不穩了,得幸有丫鬟攙著她。王夫人雙臂發抖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連上吊去死的心都有了。后院墻拆了一半,原來鋪得平整的空地被被挖的亂七八糟,中央掏出個很大的臭水塘子,水綠得有些發黑,靠近岸邊的部分冒著沫泡,上面還滋生了許多蚊蟲,一群群的。臭塘子周遭長滿雜草,唯一栽種的只有柳樹,卻也已經枯死了,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東邊還堆著雜亂無章的石頭,地也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還積攢著雨水,十分泥濘。便是出了城,隨便找處荒山野地,景致都比這里好過萬倍。王夫人一想到自己一開后窗,就能看到這種丑陋不堪,腌臜臟亂的破地方,心里就郁結。再想想,她和賈政竟然是丟著面子求來得這地方,便就氣得想吐血。忽然,王夫人眼前一片黑。……賈赦一早兒就給賈母定省,聽人給賈母報說王夫人暈到了,便不等賈母開口,先問何故。那婆子尷尬道:“二太太一早起來,就要看看院子的景致,走了一圈便忽然支撐不住了?!?/br>賈赦沖賈母冷笑:“這是住慣了金窩窩,嫌我的狗窩又破又臟了,要知道本老爺在那兒可住了二十幾年?!?/br>賈母氣得瞪眼賈赦,知道他這話也是在跟自己訴不滿。而今這老大氣人的手段真是越來越厲害,每次被他氣得胸悶氣短,難受的跟要死了一樣,卻硬是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他。此刻,賈母不得不把原來到嘴邊的關心話都咽下去了,隨便打發了那婆子,“暈了就請大夫,找我什么用,以后這種事兒不必來報?!?/br>婆子心下大驚,訕訕告退。屋內眾下人們也都聽得明白,個個心中都有了計較。賈赦的表情最無所謂,照規矩把定省做完后,就瀟灑地走了,獨留賈母在原處生了半天的悶氣。黑豬見老爺回來,立刻來報:“同泰街跪著求謝那人,身份已然查實,就是京畿府受冤的放牛郎,是個十分可憐的人,還一直鬧著說感謝完的著者,他就要自盡?!?/br>賈赦便見了這個叫方正路的放牛郎。受了他磕頭謝恩之后,賈赦開門見山便問:“聽說你要尋死,是為何,好容易平了冤屈,死里逃生,更該回家好好過日子,珍惜性命才對?!?/br>“家?我哪有家。本來家里就一個老母親拉扯我到大,好容易攢了點錢讓我跟鄰村的姑娘訂了親,卻出了這么一樁事。人家姑娘以為我是殺人犯,毀了婚約,另嫁他人,母親則因我入獄被氣得病死。我一個人活著有何用,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感謝恩公勸慰,但我心意已決,今日就上路去陪母親?!?/br>方正路說罷,就對賈赦再次磕了響頭,便要告退。賈赦哪容他如此,他彎腰拾起地上方正路掉在地上的紙,正是昨日他跪在街頭寫致謝的話的紙。而今紙已經有些臟了,上面的字不算雋秀,卻下筆有力,起初的幾個字筆劃不穩,結構不均勻,看起來像是許久不寫字有些手生所致。“這字是你自己手寫?”“老爺是怎么看出來得?我的確識字,是母親教我的。不過后來沒錢上學,又聽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倒不如放牛能讓人過上好日子?!?/br>“你若識字,便更得用處了。死什么死,救命之恩只想動動嘴皮子便想還?今后你這命便是我的了,聽我差遣?!?/br>方正路眨眨眼,不解地仰望著賈赦。黑豬笑道:“老爺的意思是說,你今后跟著他干,別尋死了。你不是感謝救了你么,以后你也可以為出一份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