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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本朝除了高宗時幾起巫蠱案外,最神神叨叨的大案了。一個正經科考及第、累封至郡公的太史令認為其是前朝末帝轉世,并要通過殺害皇帝及千人大祭逆轉時空回溯前世,而皇帝則一信二十余年,認為這場號稱借天地星辰之力的千人大祭可使其長生…… 以荒唐對荒唐,何其荒唐! 然而,便是這樣的荒唐事,二十年前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也容不得人不信,陳先書房放著極多關于這位末帝的書冊,甚至還有東市上賣的號稱前朝宮里流出的古董玩意兒。 崔熠“嘶”一下:“這位皇帝忒不是東西,死了這么些年,還這么能折騰……” 周祈冷哼:“別,那位雖也做下多少混賬事,卻背不著這個鍋。就是這陳先魔怔了,是個他娘娘的狗鬼瘋子!” 聽了周祈的粗話,謝庸面色如常,甚至還點了點頭。 謝庸道:“如今回看,其實還是有端倪,只是當時我們沒看透。這整個大祭,都是道士們勾連主導的,官府、北衙禁軍、干支衛午支未支等只做配合;陳先于世俗之情上很是冷淡,王寺卿曾提到,陳先之子身故,他也只是念一回經,便回靜室去了?!?/br> 謝庸看周祈:“還是阿祈見微知著,博聞強識?!边@說的是她認得輪回咒的事。 崔熠咧咧嘴,又膩歪!又膩歪!當下站起來:“我告訴你們,等我成親,你們的禮要翻倍!我虧大了我!” 崔熠為了這樁大事,也怕連累裴小娘子,竟然推遲了婚期,這陣子成日往裴府送禮賠不是。再有皇帝之喪,他這婚期不知道推到什么時候了。 周祈“哎呀”一聲:“我們家的錢都拿回老家買房置地給兒孫留著當祖業產了!欠著,欠著行不行?”這是周祈回去見唐伯和霍英都不在,“拷問”出來的。 崔熠回頭:“小娘子家家的,兒孫……真是什么話都說!老謝,你不管管她?” 謝庸正色道:“是真的……” 崔熠用手指指他們,轉身走了。 周祈笑道:“小崔氣成蛤·蟆了……哈哈哈……” “阿祈,我們也該定個日子了?!敝x庸看著她微笑道。 周祈回看他,半晌,咧嘴一笑,使勁點下兒頭:“嗯,不然怎么有兒孫?” 謝庸笑起來,手覆上周祈的手。周祈干脆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瞇著眼對謝庸笑。 成親是遠處的事,近處還有許多要忙的,不說審理核查紫云祭祀案中眾多從犯這樣的公事,不說二十年前故去大臣翻案這樣半公半私的事,單說私事吧,總要去整一整親人墳塋。所幸周祈外祖和母親的埋骨之所都找到了,這還要多謝蔣大將軍,父親的卻是不好找了。 蔣豐在謝庸等兵圍紫云臺時略受了一點傷,被生擒了,在皇帝崩后,他便不吃不喝起來。他身份特別,牢獄官特稟上去,皇帝也沒有說什么。 周祈去牢中見了他一面,蔣豐倚在墻上,兩頰微凹,精神卻還好。他除了指點周祈親人墳塋所在,便只是道:“好好過日子吧?!?/br> 周祈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修了一下后半段,把最末尾一點挪到了這一章,還有些別的小變動,不嫌麻煩的小天使可以回翻看看。 ☆、見楊先生 周祈遷葬祭祀其父母、外祖等親人時, 不只禮部官員帶著皇帝的追封和奠儀到了, 李相這些當年故舊也到了,還有崔熠等周祈的朋友們。 過后,周祈去一一致謝。 李相家,是謝庸陪著她一同去的。 李相仔細端詳周祈:“這樣看,你像令外祖更多些?!?/br> 周祈微笑一下:“可見家外祖年輕時候是個美男子?!?/br> 李相笑起來,又嘆一口氣:“要說好看,還是令尊, 真正風華無雙,謫仙一樣的人物?!?/br> 周祈點點頭。 李相拿過案旁一個木匣來,打開, 都是有些發黃的舊信:“安平這樣灑脫的人,當年知道有了你, 也喜形于色,專門寫信與我等顯擺。懷仁, 便是方尚書, 亦寫信說起此事,說令尊有子心喜,拉著他和高至之一同去吃酒。令尊愛飲卻不擅飲,喝醉了,便高歌起來。至之平時那樣穩妥的人,竟然給他擊節。懷仁疑心,若不是他們穿了官服,怕是會被酒家打出去?!?/br> 周祈莞爾:“作詩祈不行, 喝酒估摸比阿耶好一些?!?/br> 李相再笑,撿出幾封信來遞給周祈:“這些令尊的手跡,你自家收著吧?!敝芷砻ΨQ謝接過。 看著面前又英氣又靈動的女郎,李相嘆道:“真好……真好啊……”語氣中無盡的唏噓感慨。 周祈微垂下頭。 謝庸看一眼周祈,插言問李相:“不知楊侍郎可還有什么旁的親人?”當年楊侍郎是因諷諫皇帝崇佛信道獲罪的,并非后來兵圍紫云臺諸臣的“謀逆”大罪,按說禍不及其兄弟族人。 “有,他有一侄,叫楊延?!?/br> 周祈與謝庸互視一眼。 “安平幼失祜恃,依兄嫂長大,其兄嫂亦壽數不永,安平早年與其侄相依為命。我返鄉守制時,楊家大郎才剛科考及第。紫云案發后,我返回京城,未見到他,不知道他飄零何所了?!?/br> 謝庸道:“他去了關內汧陽,在縣學當詩文先生?!?/br> 李相看他:“你——” “是,庸年少時,得楊先生指點頗多?!?/br> 李相過了半晌才唏噓點頭,又扭頭看周祈:“你們兄妹能相見,真是老天垂憐。有你阿兄在,你與子正成親時,就更像樣兒了?!?/br> 謝庸看向李相,又垂下眼,老人家果然什么都知道。 周祈咬著唇點點頭。 紫云臺案經過這陣子突審,眉目已清,謝庸以歸鄉掃墓為由,請假陪周祈去汧陽。 他們臨行,皇帝還專門見了見他們,送給他們每人一柄馬鞭。 皇帝笑道:“珍惜著些用,以后再想得也沒有了。做這些的家伙什兒都已經給將作監了?!闭f完,嘆息一聲,語氣中無盡的遺憾。 謝庸和周祈都笑。 今上或許成不了什么英明神武的帝王,但卻是個懂事兒的皇帝,這就很好。 謝庸與周祈在半路館驛中遇到了楊延,他看到先帝罪己詔,又收到謝庸書信,等不及,親身趕往京里。 見到這位阿兄,周祈才知李相說父親“風華無雙”并非溢美之詞,阿兄羸馬舊袍,風塵滿面,卻難掩卓然風姿。周祈看他舉手抬足還有說話時的神情,又覺得有些熟悉——哦,是阿庸…… 面對周祈,落拓瀟灑的楊延卻有些無措。他看了周祈半晌,終于把面前的女郎與想象中的小嬰孩兒合為一體:“眉眼像嬸母,鼻子嘴像阿叔,這么神采飛揚……你比我們想的還要好?!睏钛友廴ξ⒓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