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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輿圖和布防圖籌劃著; 路上揣著信符的兵士騎馬奔走; 深宮中,一個手腳都被綁住的女子百無聊賴地站起來如兔子一般蹦跶兩下, 又示意看著她的人:“餓了,兄弟,幫忙喂口糕餅吃?!?/br> …… 一進九月, 長安城內外諸道觀便熱鬧起來。初一到初九的九皇誕節是道家大節日,道士們穿著法衣搖鈴念經燒符做起道場, 觀里到處都是來燒香祈福的善信男女。 九月九日重陽節,是九皇回天日, 不管于俗于道都是極隆重熱鬧的一天, 多少人數著盼著,多少人咬牙等著,終于到了。 午間,看守周祈的蔣豐侍從端來桂花糕、菊花餅、金銀糕等應節吃食和羊乳。宮里吃食不管味道如何,樣子都極精致,糕餅較外面的小,周祈張開大嘴叉子,正好一口一個。 “不要金銀糕, 還要桂花糕,多蘸點糖?!敝芷碇笓]侍從。 侍從用竹箸夾一個桂花糕在糖碟中滾一圈,送到周祈嘴邊,周祈張嘴接了吃了。 “再來一塊菊花餅吧,光吃餅,不要菊花餡兒?!?/br> 侍從看一眼周祈,目光中有些無奈,有些不解,又有些同情和佩服。 糕餅都干,周祈喝口羊乳送送,在心里微嘆一口氣,保不齊這就是這輩子最后一頓飯了。從前好幾回刀鋒離著脖頸心頭只差分毫,一只腳踩在閻羅殿門弦子上,當時只是心頭一緊,并不怎么怕,過后更不覺得如何,便以為自己是個視死如歸、心有天地寬的好漢。今日真該上祭壇了,卻這般酸楚留戀。 不知道謝庸怎么樣了,但愿他不要也被下獄才好。以他的性子,只要沒下獄,就一定還在追查此案…… 周祈希望自己和謝庸都能活著,若自己活不了,單謝庸能活也好。自己若有魂靈,還能時不常飄去他家聞聞謝家飯菜的香味兒,聽他吹兩首曲子,看胐胐在花園打滾兒。希望他能娶個可心的娘子,生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日子過得又忙又踏實。至于那沒畫完的畫像,還是燒了吧…… 還有耶娘外祖等,也沒給他們燒個紙,好好跟他們念叨幾句……周祈把自己想得惆悵起來。 侍從又夾起一個桂花糕,周祈皺眉搖頭:“不是我說,宮里真該換庖廚,一點桂花香味兒都沒有,光知道甜,齁嗓子!” 侍從看一眼那下去一半兒的糖碟子,沒有說什么。 另一個侍從把飯食端下去。給周祈喂飯的侍從道:“周將軍,我給你梳梳頭吧?” 周祈點頭:“行,多謝,椎髻就好?!?/br> 周祈有些擔心,這兄弟不會梳完頭還給我換衣吧?好在等到來人說押她去紫云臺,這衣也沒換。終于被解開腿腳的周祈踢踢踏踏地往外走去。 紫云臺下,周祈遇到了蔣豐。 蔣豐看看周祈:“還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嗎?” 周祈想了想:“有點多……塞上、江南、黔中……櫻桃rou、船家罐子鴨、手把羊rou……罷了,都是些微末小事,沒什么心愿了?!?/br> 周祈對蔣豐微笑道:“雖是養豬,也多謝大將軍這些年養得好,讓祈能走出宮門,看看外面的天地,過了人過的日子?!?/br> 蔣豐避開眼:“去吧?!?/br> 周祈接著踢踢踏踏地走上樓去。 在大殿門口,周祈的雙腳又被綁起,從殿中出來兩個道士把周祈抬進殿內,禁軍侍從們都退出樓去。 周祈被平放在殿中,扭頭,不遠處站著兩個老者,一個穿袞冕,一個著法袍,是皇帝和太史令陳先。 兩人都只是掃了周祈一眼,便轉過頭去。 周祈亦轉頭打量這大殿。這殿果然是皇家氣派,極大,自己所在的是殿中央,旁邊應該是一個圓形法壇,法壇高出地面約一尺,這樣躺著看不到壇中是什么樣兒。殿里除了皇帝、陳先還有剛才抬自己的那兩個道士外,沒有旁人。周祈固然知道這種見不得光的祭祀人不會多,可也沒想到會只有這么幾個人,皇帝可是那啥的時候都有人在帳外伺候的…… 陳先看一眼刻漏,登上壇去。 過了一會子見沒人理自己,周祈悄悄坐了起來。 坐起便能看清壇上情景了。這法壇足有普通人家院子大小,上面用不知什么石頭鑲嵌出漫天星斗,閃閃發光。中央是一個約八·九尺大的太極陰陽刻圖,圖周有槽,圖上刻著符文。白發白須的陳先坐在太極圖正中闔目念經。有那星光映襯,此情此景竟仿佛真有幾分玄之又玄的神仙氣。 周祈扮了這些年道士,卻著實沒什么道根,她微瞇眼睛,只顧辨認那太極圖中的符文,目光又再次掃過那圖周溝槽和靜坐念經的陳先。 另兩個道士站在壇上太極圖外護法?;实蹌t站在壇下,面上帶著興奮,殷殷地看著陳先。周祈冷冷地看皇帝一眼,又看回壇上,輪回咒…… 陳先這經一念就是個把時辰。周祈弓腰蜷腿鵪鶉一樣,坐得極老實?;实垡材椭宰拥戎?。 刻漏咔噠一聲,已是申正。一個護法道士回頭透過窗子看南邊,并沒有預計中的火光?;实垡嗫聪虼巴?,與道士一樣都皺起眉頭。陳先依舊在念經。 那個護法道士走下壇來,皇帝從袖中取出北衙信符給他,道士走了出去。 蔣豐接了令,派人出紫云臺往玉清觀查探。 紫云臺的門一開,卻闖進許多兵丁來。 蔣豐神色一凜:“關門!圍殺!”他想不到時隔二十年竟然又有人圍攻紫云臺,且無聲無響地除掉了外圍守衛。 門一旦開了,豈是那么容易關上的?越來越多兵丁涌進來。紫云臺從年初就開始重修,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加固圍墻,修建箭樓、門閘、雉堞等,甚至安放了弩車,紫云臺門墻比許多府城的門墻都要堅固,想不到會這樣被打開。 蔣豐看向亂軍領頭的謝庸及禁軍將軍宋楷。 聽得外面殺聲,陳先倏地睜開眼睛,皇帝面上浮現出怒色,咬牙道:“這幫亂臣賊子!” 陳先閉上眼接著念經。 皇帝卻有些站不住,在法壇旁踱起步子。 周祈叫他:“陛下——” 皇帝扭頭看她。 周祈笑道:“臣有一事相稟,與陛下所求之事有關?!?/br> 陳先依舊在念經,另一個護法道士看一眼周祈,皇帝猶豫一下,到底走過來。 “陛下,你怕是不認得那太極陰陽圖中的符吧?” 皇帝皺眉。 “我認得,”周祈吊兒郎當一笑,“那可不是什么長生符,而是輪回符。陛下這是想著借天地鬼神之力早入輪回嗎?” 陳先眼皮抖動一下。 皇帝變了臉色,怒斥道:“胡說!”卻又不由自主看向太極陰陽圖和陳先。 周祈皮笑rou不笑地道:“那圖周之槽中間有隔,應該不是放我一人之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