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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一回見他這般五彩斑斕,周祈頗覺逗趣。 謝少卿自己卻自然得很,微垂著目,一手持扇悠悠然地扇著,另一手拿大長鐵箸不慌不忙地給rou翻面兒。崔熠說他烤rou時“像臨水賦詩,對月彈琴”——換言之,就是不像烤rou的廚子。 周祈覺得自己雖然不會烤rou,但庖廚的樣子要比謝少卿足。 周祈把自己的胡服領子往旁邊拉一拉,卷起袖子,前面一段袍子角塞進腰帶,走到爐子邊兒,斜拉胯地一站,目視謝庸。謝庸微笑著把長鐵箸給她,自己只扇風。 周祈翻兩塊rou,挑眉問崔熠:“像不像街邊賣烤rou的胡兒?” “像!若有個胡氈帽,歪斜戴著,就更像了?!?/br> 周祈嘿嘿一笑,又扭頭看謝庸:“原來我跟小崔設想,要是有一日大同世界了,咱們倆官沒的做,我便去街頭演戲弄、耍刀耍槍,胸口碎大石,你便只好賣字賣畫兒。掙了錢,買烤rou胡餅吃。如今看來,我們完全可以賣烤rou啊?!?/br> 周祈討好道:“我還給你打下手?!?/br> 謝庸看她一眼,微笑道:“好?!?/br> 周祈略驚異,謝少卿慣常不接這種玩笑話的,今日這是怎么了? 鐵絲篦子上的rou變成了金黃色,滋滋地冒著油,帶著孜然、胡椒、食茱萸的羊rou香越來越濃…… 胐胐這么淡然嫻雅的貓都坐不住了,圍著爐架子和謝庸、周祈的腳繞著圈子。 那邊崔熠已經開始敲碗鼓噪起來:“好了沒有?好了沒有?還不熟嗎?”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而徐引如松下風——化用里的句子。 ☆、郊外跑馬 過完吃烤rou的休沐, 又是上午興慶宮, 下午自己隨意的日子。 買了宅子以后,周祈出去瞎跑的時候少了,貓在家里的時候多了。 她眼睛看著書頁,順手去摸碟子里的糖。 “啪,啪——”有人拍門。 “來啦!”周祈扔下手里的傳奇,銀絲糖卻沒放下,吃著走出來。 一開門, “謝少卿?稀客啊?!?/br> 兩家比鄰而居,周祈去謝家的時候多,謝家人也偶爾來周祈這里, 主要是唐伯自己或者派羅啟、霍英來給周祈送吃的。謝少卿來得卻少,修屋頂算一回, 上回與崔熠來“賞花”算一回,一共不過這么兩回罷了。 看一眼周祈嘴角兒的糖渣子, 謝庸右手微攥一下, 負到背后,又掃一眼她手里的半塊糖酥:“這糖就這般好吃嗎?”幾次看她吃這種銀絲糖,當日在東市頭一回遇見她,她吃的似就是這個。 “好吃啊?!敝芷碚堉x庸進來,“一會兒你嘗嘗。東市周家糖店買的,拔的糖絲比頭發還細,里面裹的芝麻、胡桃碎、松仁兒都新鮮得很,沒有油哈拉味兒, 咬一口又香又酥又甜。我們老周家的人,做什么都實在!”周祈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謝庸眼中帶著兩分揶揄,嘴上卻到底“嗯”一聲。 聽他應和,周祈瞇眼一笑。其實周祈也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地道實在人,但自己吹噓一下,再被人捧一下,心里還是高興。周祈在心里大逆不道地想,若自己當皇帝,肯定是個不愿納諫只愛諛辭的昏君。 只是,謝少卿不該是個“諍臣”嗎?怎么也阿諛起來? “昏君”周祈與“諛臣”謝庸在大榻上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案上放著陶壺和一碟子銀絲糖。 壺里是新鮮羊乳,周祈勻給謝庸半杯,自己留了半杯。 周祈又請謝庸吃糖,謝庸果真拿了一塊,咬一口,慢慢地嚼著。 “是不是又香又甜?” “嗯?!敝x庸看著周祈,微笑點頭。 吃了糖,謝庸又喝一口羊乳。羊乳中加了不少蜂蜜,謝庸清一下被膩住的嗓子,又喝一口,其實……也蠻好喝的。 周祈看著謝庸唇上微微奶沫子,心里又癢癢起來。謝少卿的上唇略薄,峰角硬朗,若擋住下唇,配著他的白面鳳眼高鼻,就是個妥妥的多謀多智卻薄情的面相,但他的下唇卻豐潤柔和,看上去軟軟的,再加上端正的下巴,整張臉一下子君子起來。 看著那薄情唇角和溫柔下唇上的奶沫子,周祈腦子里開始轉起傳奇上種種作為來,又在心下嘆氣,謝少卿這哪里是“諛臣”,分明就是個有傾國色的“jian妃”啊…… 謝庸掏出帕子擦擦嘴,周祈悵然若失起來??粗x少卿的空杯子,不由得后悔,他是客,我把剛才壺里的羊乳都給他怎么了,怎么了? 周祈也一口把自己杯中羊乳飲盡,掏出帕子擦一下。 謝庸的目光從她臉上挪開,掃過那方眼熟的白布帕子,嘴角微微翹起。 謝庸大大方方地打量周祈的屋子,大榻、大案、大木頭屏風、半面墻的書架子,華麗卻沉靜的松花綠蜀錦隱囊、坐褥,是她該有的樣子。 謝庸看那書架子,笑問:“那上面便是顯明、阿啟他們心心念念的傳奇?” 周祈得意一笑:“滿東西市的書肆也不如我這里好傳奇多。你們念書人講究孤本善本,我這里有不少前朝的傳奇,也能算傳奇里的孤本善本了?!?/br> 謝庸笑著點點頭。 周祈促狹笑問:“謝少卿可要一觀?我有幾卷極好的……” 看她一眼,又避開,謝庸微笑道:“多謝,改日吧?!?/br> 嘿嘿,謝少卿不好意思了……你都看過了,又做出這副端莊模樣來。雖心里認定他在裝相,但奈何謝少卿長了一副君子模樣,他這樣微垂目,略赧然的樣子,實在是真得不能再真,弄得周祈又有些疑惑,或許他不是看的傳奇,而是偶爾聽某個老長安人說的? 倒也不無可能。 周祈領著謝庸看她另一柜子的寶貝。 “真好?!敝x庸由衷贊嘆。 “是吧?我也覺得好?!?/br> 周祈看看謝庸,突然取了最上面一層的一把劍下來,“此劍窄而長,名‘蘭劍’,據說是南朝山中宰相陶貞白所鑄十三大梁氏劍之一。我在東市從一個落魄士子手里買的,他自稱是蕭氏皇族之后。不過,東市賣東西的,誰沒有點故事都不好意思擺攤兒。隨意買個筆筒子,興許就是漢武帝當年賜給韓嫣的……” 周祈說著說著就跑偏了,又把話題扯回來:“蘭配君子美人,此劍贈與謝少卿?!闭f著把劍遞給謝庸。 謝庸看著周祈,有些訝然,眼睛卻極亮。 “趕緊接著,不然我就后悔了?!笔聦嵣犀F在周祈就后悔了,哎呦,我的劍啊…… 謝庸笑起來,沒有推拒,徑直接過,“多謝?!?/br> 周祈擺擺手:“拿走,拿走?!?/br> 他來自己這兒吃了自己的糖,喝了自己的羊乳,還拐走了自己一把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