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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時候長了,對時間就模糊了,阿芳說“昨晚”又說“幾個時辰”,若果真是昨晚,晚間有宵禁,帶著一個被束縛的女郎,那買主能去哪里?現在是午時,距離昨天白天怎么也不是幾個時辰…… 周祈盯著那姓江的年輕人:“常玉娘是今晨被帶走的吧?” 年輕人看著周祈,“常玉娘是不是今晨被帶走的,貴人可以猜一猜?!?/br> 周祈斷定:“就是今晨?!睂忂^那么些人,人在慌張或者說謊時才會這樣重復對方的問話。 可即便是白天,因上元節私奔男女及這誘拐案,城門上早就被知會過了,那買主想帶著一個被捆綁或者昏迷的女子出城,也是不易。 謝庸走過來,遞給周祈一個冊子,吩咐聽用衙差:“我去春明門,其余諸人分開去各城門問今日頭午出城的裝喪葬紙扎的車。若有,先追過去,讓城門的人去京兆府報信,再調人手?!?/br> 周祈看那冊子,竟是這店里的賬簿子。難道這種事他們也記賬? 那賬簿上最新一筆寫的是今天,正是那位江郎的筆墨,上書美人燈一盞,扎紙若干、錫箔器若干……周祈的目光著意在“美人燈”三個字上停了一瞬,后面寫著錢數八萬,最后又寫了“奚”字。 周祈明白謝庸為什么自帶人去春明門了,“奚”這個字寫在最后極可能是買主姓氏,這姓氏說生僻倒也不生僻,可也并不很常見,而出春明門十五里,有個奚家莊,那里是奚姓家族聚居之所。 “你腿腳受了傷,莫奔波了?!敝x庸對周祈道,“帶嫌犯、證物徑回京兆府吧?!闭f著便要帶羅啟出門。 周祈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謝庸看她。 周祈躥往門外:“我就是腿折了,往城外救個把小娘子,也是手到擒來?!?/br> 陳小六趕忙也跑出去。 謝庸急步出去,周祈已經翻身上馬,謝庸抿抿嘴,吩咐羅啟也跟上她。 周祈領著兩人打馬往東奔去。 羅啟心里有些高興,阿郎還是知道心疼周將軍的,只是周將軍逞什么強啊。 “周將軍,你腿腳受傷了,怎么還非得自己追???”羅啟騎馬趕上周祈。 “那矮胖子沒找到,保不齊去送‘貨’了,那似乎是個扎手的,又保不齊還有旁人,我怕你一個人對付起來難,你們謝少卿細皮嫩rou,不抗造,若磕了碰了的——我們亥支今年的臘賜估計就玩兒完了?!?/br> 羅啟一顆心起起伏伏,五味陳雜,開始覺得,原來周將軍也心疼我們阿郎啊,只是在小娘子心里,郎君們若顯得太“弱”是不是不好?阿郎就是太端著,把你的本事亮出來給周將軍瞧瞧啊。待聽得“臘賜”一句,羅啟的心吧唧落回了原處,哦,原來如此。 扭個腳這點事,若是沒事的時候,能讓周祈使喚兄弟們給端茶倒水剝果皮一個月的;有事的時候,便是不騎馬,這幾十里也能躥個來回,周祈是真沒把這點傷當回事。 時候不大,奔到春明門,問守門兵丁,果然大約在卯晨之交的時候,出去一輛拉著喪葬扎彩紙人紙馬的車。 “押車的可有一個矮胖子?” 兵丁想了想:“好像一個隨行騎馬的是個矮胖子?!?/br> 周祈策馬東奔。 聽著馬上飄來的“多謝,兄弟,改日喝酒”,守城兵丁相顧而笑,“周將軍要是散漫起來,一步三晃;這急起來,能攆狼趕兔子?!贝好鏖T離著興慶宮近,他們與周祈都相熟。 出了城,人少,正方便縱馬疾奔,周祈騎的是一匹花大價錢買的塞外良駒,不大會工夫就甩開了陳小六和羅啟一大截,兩人在后面猛趕,卻也只能遠遠地瞧著個人影兒。 到了奚家莊,在村口問了鄉民,周祈又轉彎兒向村北。 奚家墳地,兩個奴仆樣兒的看著坑里的常玉娘。 “這么美貌的小娘子,聽說還念書識字,就這么埋了也著實可惜?!?/br> “怎么,你還想干點什么?你若是要干,可快著點兒。一會吃完酒席,就該抬了棺木來出殯下葬了?!?/br> 另一個嗤笑:“我可不干這喪陰德的事。不過是可憐她罷了。我勸你也別,這種冤死的,保不齊化成厲鬼?!?/br> “你沒聽那矮胖的先生在路上說的?他們都有符咒,這女子的魂魄被永遠釘在這里,給主翁為奴為婢,再安穩不過了?!迸涂匆谎鄢S衲?,“罷了,將死之人,晦氣,留給主翁自己吧。什么時辰了?過了午時了吧?那矮胖先生說過了午時就埋?!?/br> “守著個活的,總比對著個死的要好些吧?再等等?!?/br>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憐香惜玉的……” “憐個屁!埋,埋,省得來人看見?!?/br> 陪葬坑里,常玉娘閉上眼,淚從眼角流出。 土一鍬一鍬扔下,落在她身上。 突然,奴仆聽到馬蹄聲,那馬蹄聲越來越近,兩人對視一眼,不會是送葬的親友提前來墳地了吧?可不能讓外人看見。兩人加緊埋土。 周祈縱馬跳過一個封土堆,翻身下馬,一鞭子揮向其中一個奴仆,把另一個也踹翻。 兩人奴仆被打懵了,不知道怎么跑來一個兇神惡煞的女子。 周祈跳下陪葬坑,從土里扒常玉娘。 羅啟、陳小六也趕過來,制住兩個奴仆。 好在那土屯得還不算多,尚露著口鼻,周祈把常玉娘從土里扒出來,拍她的臉,試她鼻息:“常小娘子!玉娘!玉娘!” 常玉娘睜開眼。 周祈松口氣:“真好,你還活著?!?/br> 常玉娘怔怔地看著周祈。 周祈給她解開繩索,“回去好好洗洗,吃飽飯,睡一覺,噩夢已經過去了?!?/br> 常玉娘不說話。 “玉娘?”周祈叫她,莫不是嚇傻了吧? 常玉娘終于點點頭,淚水也流出來。 周祈放下心來,有些事,總要交給時間來平復??蓱z的小娘子,可能要用很多年的午夜噩夢,甚至更多的東西,來為年輕時那點少女綺思付賬。然而青春年少的時候,誰沒點想頭兒呢? 周祈又有些自責,并有更深的恐懼。長安城百萬人口,每年失蹤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走失,報官者不足十之四五,怕宣揚,怕鬧大,怕丟面子。那些女子真的都是與情郎私奔了嗎?而這長安城陰暗處,又潛伏了多少像張五、群賢兇肆店主這樣的黑手惡徒沒有揪出? 出了墳地,來到大路上。周祈用自己的披風裹住常玉娘,“你等等我,我去抓住那矮胖子,給你報仇。那買主也要抓了治罪?!?/br> 她還沒來得及動身,就見大路上奔來一隊人馬,不是崔熠又是哪個? 看看周祈身后的女子,崔熠道:“我又沒趕上?我不就今日晚到京兆府一會兒嗎?” 周祈笑起來,“正好有個棘手的事,你來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