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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治病,戴維想,但愿他們這里最嚴重的病人只是得了感冒。抱著僥幸的念頭,戴維跟著血狼走出了帳篷,乖乖地站在外面?;矣暝谶h處跟幾個印第安婦女說話,血狼沖她高聲說了幾句,她浮現出喜悅的表情,很快跑開了。連旁邊的幾個女人也變得很高興的樣子。他們肯定是去召集病人,說不定還有裝病的。戴維心想,同時努力回憶自己在童子軍里學到的那些基礎的草藥知識。熬柳樹的皮和枝條可以治療頭痛,那里面有水楊苷,可以起到和阿司匹林相似的效果。熬蒲公英一類的玩意兒,可以緩解胃病。熬接骨木樹皮,可以退燒。感冒咳嗽,可以泡蕁麻的葉子喝。哦,對了,車前草,那東西才超級管用,把葉子搗成泥可以止血,把莖葉浸泡了以后可以治腹瀉……但是——戴維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這個營地雖然是進入了山區,但周圍的植被也算不上茂盛,看起來能利用的并不太多。這也許反而是件好事,如果有病人治不了,至少還可以怪罪到“藥品”不足這一條上去。戴維安慰自己,看了看身邊的血狼,腦子還在想那個箱子。如果那真的是凱文·米洛先生的東西,他就必須找到打開的方法,說不定可以發現有價值的線索。但打聽這件事兒的確有風險,至少現在不是好時機??偛荒茏屟前l現他對米洛先生的箱子有相當程度的興趣。他得找到機會,在順利逃走之前(沒錯他的確還一直記掛這事兒)他還要再詳細地打聽清楚米洛先生下葬的地點,還有他為什么留下那奇怪的遺囑。當然了,還不能完全排除血狼胡編亂造的可能性。他覺得現有的線索還不能夠做出一個清晰的推斷,剩下的都還得見機行事了。而他眼前更重要的是,是那些陸續向他走來的病人。戴維吞了口唾沫——天啊,他看到了一個不停顫抖的老頭,還有一個臉色看起來就是肝病晚期的“姜餅人”,那個滿身是紅點的小孩兒,難道是蕁麻疹?他偷偷地抹了把汗,卻刻意挺直了背。雖然沒有ECFMG證書(注1),但他至少看過,還一直追到了大結局的故事呢。吳有金站在街道上向對面望,那是道爾頓夫人的黃玫瑰旅館。還是那么熱鬧,人來人往,但是跟以前比起來,似乎陌生的面孔更多了。吳有金猜想他們都是勞埃德先生的人,但他沒有具體數過,他們來得很零散,也沒有聚在一起過,看上去就像是隨意雇來的。但他們肯定會有動作的,吳有金在交付棺材的時候聽老威廉姆斯說他們要集結起來出發去找印第安人,也許是尋仇,也許是尋找失蹤的戴維·楊格,但后者肯定不是主要目的。如果真的要去把那個笨蛋找回來,說不定跟著這些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勇敢點兒,吳有金對自己說,戴維雖然是個慢半拍又脫線的家伙,但他好歹是文明社會的人,是自己在這個半野人出沒之地唯一的盟友。于是,吳有金拉了一下格子襯衫的下擺,勇敢地踏出第一步。一匹呼嘯而過的馬車嚇得他立刻退了三步。他驚魂未定,朝著那遠去的馬車惡狠狠地扔出一串詛咒。萬事開頭難,他在心里默念著中國的老話,天將降大任什么的,重新向黃玫瑰旅館走去。這次“摩西”順利地分開了紅海,來到彼岸。盡管吳有金已經盡量保持著一副“老子就來喝杯酒,別把我當菜鳥”的表情,但是過上過下的人還是會向這個黃種人多看兩眼。毫無疑問,聚集在旅館中的雜碎更多了,以前吳有金從來沒有在洛德鎮見過他們——他們跟這里的常住居民很好分辨,因為洛德鎮雖然是一個由淘金者和冒險者組成的野蠻之地,但是它本質上是聚集著愿意靠正經勞動和一定的運氣來發財的一群人,而現在這些外來者顯然是亡命徒。他們穿著不同,有些粗陋,有些闊氣,有些穿著掉色的襯衫,有些則是上好的皮夾克,有些人靴子上的馬刺錚亮,有些人的靴子磨掉了后跟,但他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冰冷、麻木,看人的樣子像在看一只狗、一跳蜥蜴,或者別的什么東西。他們就像是蛇,也許就這樣冷冷地爬過身邊,也許會出其不意地咬上一口,至于獵物到底死還是不死,他們都不會感覺有半點心跳波動。這是一種對生命無所謂的態度。吳有金想起有以前看武俠的時候,說是高手能感覺到殺氣——雖然他不是高手,但是他能感覺到那些陌生人身上有類似的東西。他相信那種描寫還真不是瞎說,而是一種預感危險的本能。懷著這樣的戒備和畏懼,他來到了吧臺,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嘿,波比?!彼麑ι砀叱^六英尺的長發酒保說,“給我來杯威士忌?!?/br>獨眼的酒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給他斟滿一杯。他看人的樣子真可怕,道爾頓夫人從來沒有意識到擁有一個甜美的吧臺服務員才比較好招攬生意嗎?光是名字甜美有什么用。吳有金用酒沾濕了雙唇,跟酒保搭話:“我說,波比,這里最近有活兒吧,能給我介介紹嗎?”酒保的頭發雖然又長又油膩,但是他手里的毛巾倒是異常干凈。他就用這樣的啊毛巾擦著酒杯,同時用他的獨眼又瞥了吳有金一下?!暗谝?,口氣別那么親熱,我們倆不熟。第二,介紹活兒有規矩的,不打折。?”吳有金又假裝喝了口酒,從褲袋里掏出一個鷹元放在吧臺上。波比拿走了鷹元,朝東南邊抬了抬下巴:“那邊坐著一個男人,穿著灰色的外套,禿頂。他在找人去地獄湖附近,報酬是日薪,五美元?!?/br>“地獄湖?”那里是印第安人出沒的地方,也是戴維的坐騎被找到的地方,“去哪兒干什么?”“不知道,不會是輕松的工作?!辈ū日f,“至少不比做棺材輕松?!?/br>吳有金尷尬地笑了笑:“現在生意不太好做,得找點外快……”酒保聳聳肩:“這不關我的事,你自己考慮。我只是建議,弄清楚工作比較好。我曾經干過日薪五十美元的工作,我轉了八百四十塊,然后賠了只眼睛?!?/br>吳有金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句言不由衷的話,然后他心一橫,把剩下的威士忌都倒進肚子里,轉身向那個坐在東南角的人走去。酒精給他腦子里的內燃機增添了動力,他竟然毫無障礙地向那個禿頭表達出“我現在缺錢,讓我干什么我都會勇往直前”這樣的意思。對方等著吳有金盡情表達完畢之后,抬起頭來看著他。“吳先生,”禿頭慢條斯理地問道,“您的槍法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