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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翟姨,這是怎么回事呢?”丁老板常年病著,臉色蒼白,久坐輪椅的他下半身萎縮得厲害,一副病怏怏、氣出多氣進少的模樣。“我家小子昨天不像話,拿石頭丟了這位妹子,現在來道歉?!钡砸虊褐禐懙牟弊?,拖著他來到聾啞女人的跟前。丁老板垂下眼角,欺負這事,他和她,受得還少嗎?自己本身泥菩薩過江,昨天看到聾啞女人滿身血污蹲在他屋檐下,一時心軟收留她,找出過世娘的衣服,指著廁所讓她去簡單洗漱,可接下來該怎么做,丁老板自己也迷惘,他一個廢人同情一個殘疾人,說出去不鬧笑話嗎?自己常年生病,一個鋼镚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哪有多余的錢養活一個成人,可給予她一點溫暖后再把人趕出去,簡直是二次傷害,讀過書的丁老板懂這道理,也不忍心。“翟姨,她聽不到的?!倍±习逯噶酥付?,表示她身體的缺憾。翟心荷走過去拉起聾啞女人的手,她嚇了一跳,翟心荷指手劃腳,可她意識到自己不懂手語,最后只能說:“對不起,我家孫子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br>“老丁,”實際上丁老板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疾病使他看上去蒼老幾十歲,翟心荷不知道他具體的名字,多年來一直隨大眾喚他,“就罰傅瀾每天下課后來這給你打掃屋子一個星期吧?!?/br>傅瀾驚訝,奶奶在家說的是道歉,沒說到罰做家務呀!翟心荷回頭,“我本來想著大妹子如果原諒傅瀾,這事就揭過了,可她聽不到……那就讓傅瀾用行動表示歉意吧?!?/br>丁老板有些不知所措,“翟姨,只是件小事,您不用……”翟心荷打斷他,“我不認為是小事,勿以惡小而為之,小惡得不到勸止,小孩會以為沒關系,若是惡性循環,終有一天犯下大錯,那個時候才來教他為人處世,已經來不及了?!?/br>聾啞女人在丁老板家安頓下來,他終究不忍心趕她走。傅瀾到丁老板家做了一個星期的“童工”,聾啞女人每次都不給他好臉色看。傅瀾見識到什么叫做“家徒四壁”,丁老板家實在太窮了,除了房子前方幾個書柜,家里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墻壁布滿裂痕,小小的木床放在角落里,一張破棉被,一張竹卷席。丁老板剛出院那會,好心人幫他鋸短了四肢床角,以便他用手支撐著沒有知覺的下半身上--床睡覺,通常他把自己挪到床---上去,總要花費掉他幾分鐘的時間,氣喘如牛。對著床由一個銹跡斑斑的鐵架子撐起被熏得烏黑的鋁鍋,“爐灶”旁邊是一個破了洞的布柜,放著幾件破舊的衣服。這就是丁老板的全部家當。聾啞女人來了之后,在床邊放了幾塊木板,這是她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女人聾啞,卻不傻。翟心荷送來了新竹席和棉被,聾啞女人的床總算有著落了。兩人過起相依為命的生活,鎮上的風言風語瘋狂地流傳起來。有人說:“老丁命苦,腿腳不便,有個女人照顧他,是件好事?!?/br>有人說:“老丁厲害啊,還能找個女人搭伙過日子,可是他行嗎?生得了孩子嗎?”老丁忽略一切閑言碎語,照舊守著舊書店過日子,他腿腳不便,家里有個女人,日子確實過得比以前有條理,起碼睡覺有人幫忙把腿搬上床,比一個人苦苦挪動輕松很多。聾啞女人雖有殘疾,頭腦清醒,丁老板猜她也許是從虐待她的人家逃出來,以前做慣活,家里收拾得有條不紊。丁老板在舊書中找到一本學手語的書,開始學習和女人交流。天氣晴朗的時候,小鎮上的人偶爾看到丁老板拿著發黃的報紙,顫巍巍教女人識字。丁老板沒問過女人的過去,小鎮上的人也不清楚這個女人來自哪,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丁老板坐輪椅久了,身體機能退化得厲害,整個人瘦骨如柴,臉頰深深地凹了下去,薄薄的皮膚仿佛一捅就破。天氣稍有變化,都能要了丁老板半條命,感冒咳嗽是家常便飯的事。丁老板窮,沒錢上醫院,只能熬著,身體愈加虛弱,整一個病秧子,脾氣愈加暴躁,傅瀾有一次和謝依帆去還書,見到丁老板沖著一個損壞書頁的女生發脾氣。丁老板舊書店的生意,更差了。聾啞女人在小鎮上住得長久,大伙開始喚她丁嫂子,默認她和丁老板湊一對過日子了。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傅瀾上學放學見過幾次丁嫂子沿路撿瓶瓶罐罐去賣錢。傅瀾回家和翟心荷說了,她嘆了口氣,把家里的報紙、舊電器打包后讓傅瀾去叫丁嫂子來收。自那時起,每個周末,翟心荷去市場買菜買rou總會多買一份,讓傅瀾送去丁老板家。丁老板久坐輪椅的并發癥是臀部褥瘡腐爛。傅瀾有一次去送菜,正好撞見丁嫂子在給他消毒換藥,她拿著醫用的鑷子夾起絲絲腐rou剪掉,用消毒水洗傷口,接著是拿醫藥棉花擦干,上藥。傅瀾看了一眼,褥瘡有他拳頭大小,倒抽了口氣。丁老板孤身一人,行動不便,身后爛的褥瘡比現在還大,丁嫂子來了之后,有她看管丁老板,半夜兩小時起來給他翻次身,平時照顧得周到,每天換一次藥,情況好轉,仍觸目驚心。傅國魂在翟心荷的要求下動用關系,給丁老板辦了鎮里的低保,他們的日子才好過點。作者有話要說:注:出自太宰治。第98章舊書店(六)“后來呢?”白傾夏問。傅瀾任由白傾夏擁著,回憶如潮水,打開匣子轟泄而出,“丁老板去世了?!?/br>丁老板算是命大的,久坐輪椅的他熬過幾次并發癥,住了幾次醫院。沒有丁嫂子的照顧,他熬不了這么多年。漸漸地小鎮不再流行租書,丁老板的生活來源只剩幾百塊低保撐著。丁老板的身體三天兩頭不好,身家投進無底洞的醫藥費去,貧窮的所有字眼,在丁老板身上全體現了。一個儲錢罐勾起傅瀾的回憶,是丁老板最后一次住院,家里實在沒錢,丁嫂子一臉絕望跑到軍屬大院,這幾年在傅家的帶頭下,鄰居家有可以賣錢的東西全讓丁嫂子來收,幾個守衛和丁嫂子混得臉熟,便讓她進去。丁嫂子把傅家的大門捶得咚咚作響,翟心荷和傅國魂出門,家里只剩傅瀾。傅瀾打開門,丁嫂子“噗通”一聲跪下了,滿臉淚水。傅瀾嚇了一跳,用力把人拉起來,問怎么回事。丁嫂子指手劃腳,一副慌亂的樣子,傅瀾不懂,丁嫂子急了,回身指了指舊書店的方向,比劃著一個比自己高的身影,接著用腳在地板上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