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變貓記
鄒凱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貓了。他驚恐地環視自己的身體——真的變成貓了,從頭到腳,這魁梧的身材,肥胖的體型,四面開花的長毛,鄒凱文心頭之恨,太熟悉了。沒錯,就是房靈樞養的那一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要從房靈樞養貓說起。自從梁旭把貓送來,鄒先生的日子就陷入水深火熱。這只布偶貓心機甚重,進門就知道家中的話語權在誰手里——梁旭和羅曉寧兩個人抱著他過來,開門的是鄒凱文本人,房靈樞還在沙發上試新買的美容儀,滿臉涂得都是精華液,閉著眼手舞足蹈:“梁大旭!你搞突然襲擊???”鄒凱文把他們迎進門來,各自坐下,房靈樞沖去衛生間洗臉了。Kevin也問:“怎么這個時候來了?醫院提前下班?”羅曉寧比過去干練多了,也開朗多了,至少在熟人面前是十分開朗,梁旭一貫地沉默是金,羅曉寧先笑道:“有點事,所以提前來了——鄒大哥,每次來你家都覺得好干凈好漂亮,房警官真會過日子?!?/br>“我要陪他去看電影?!绷盒竦溃骸扒閭H座只有六點半的,從你們這里趕過去怕來不及?!?/br>“秀恩愛講點公德心?!狈快`樞在廁所里叫喚,“約好的六點,虧我還想美容一下再見面?!庇侄迥_:“哎呀,Kevin,我潔面巾那盒子呢?!”鄒凱文好脾氣,輕車熟路地沖去臥室,提著一個紙盒子出來了:“昨晚你自己拿去臥室了?!?/br>“不是我~”房靈樞在廁所里發嗲:“你拿的——幫我抽一張呀,我兩手都是水!”他從廁所探出頭:“梁旭,我比以前美了沒有?”梁旭對他的矯情忍無可忍:“你夠好看了?!?/br>鄒凱文對他家這位是永遠的好脾氣,他溫柔地催:“擦干凈了就出來?!?/br>梁旭是真心同情鄒凱文——有比較才有差距,梁旭內心潛藏著大男子主義,習慣了羅曉寧什么事都溫柔順從,有了婚姻生活之后更加覺得只有他的小白兔才是愛人的典范,難以想象鄒大哥要怎么忍受房靈樞的作妖。他設身處地想象了一下跟房靈樞過日子的感覺——每天都在喊著“美”,還日常的丟三落四,難免還要被呼來喝去。太不容易了,鄒大哥。房靈樞洗了臉出來,先笑嘻嘻地給羅曉寧來個熊抱,兩個眼睛迫不及待地往隨身箱里瞟:“給我的是哪一只呀?”梁旭還記恨他亂教羅曉寧的事:“最丑的!”房靈樞沖他齜牙:“你良心呢?!”羅曉寧在旁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撲哧一聲笑了,他把貓抱出來:“是最好看的那只,哥哥挑的?!?/br>這只灰色的小布偶長了一雙標志性的藍眼睛,藍得透明,并且自帶眼線,面貌體態都美得出奇。羅曉寧這頭把它抱出來,它睜開惺忪的睡眼,突然二話不說,就往房靈樞懷里跳進去。大家目瞪口呆。貓去舔房靈樞的臉,它還很小,因此要用力伸出爪子才能捧住對方的下巴,一路從臉舔到嘴唇上。房靈樞驚喜莫名:“臥槽,它很有審美,知道我好看!”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大家心中是一言難盡地想笑。只有鄒先生心中泛酸——此貓實在缺乏教養,上來就強吻我的夫人,到底還想不想在這個家混下去。房靈樞完全不在意他的情緒,房靈樞只顧著看貓。“這貓很貴吧……品相太好了?!?/br>他沒點名也沒挑,意思就是讓梁旭隨便打發一只,只要是貓就行,哪想到梁旭這樣大方。他客氣,梁旭情不自禁也就跟著客氣,梁旭陪著不好意思:“應該的,適合你?!彼鹕砣プ截堖涞淖ψ樱骸耙犜?,以后這就是你主人了?!?/br>貓咪兇惡地叫了一聲,又往房靈樞懷里拱。梁旭有些吃驚:“怎么對我這么兇?!彼仓^皮,又介紹鄒先生:“這也是你爸爸?!?/br>貓咪敷衍了事地喵了一聲,把頭埋在房靈樞頸窩里。鄒凱文:“……”房靈樞一臉欣喜,鄒先生敢怒不敢言。黑暗的日子從這只惡魔貓的到來開始。人生最慘痛的經歷,你被一只貓奪取了寵愛,并且此貓還是戲精。剛開始的兩個月相安無事,表面上的相安無事,貓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性格也懶惰,除了對房靈樞發嗲,其他時刻都是冷漠。鄒先生大意輕敵,一度以為此貓容易對付。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簡單了。房靈樞晚上摟著貓睡覺。鄒凱文:“……???”“哎呀,他這么小,又怕生,就讓它睡我腳邊嘛?!?/br>不怪房警官心軟,實在是貓咪太會撒嬌,藍眼睛自帶眼淚汪汪屬性,這頭他們關了燈要睡,那頭貓在黑暗里一臉委屈地抓床單。個頭小,還夠不著,跳著抓。房靈樞萬分垂憐,把貓撈上床了。他把貓擼了一遍,貓在他胸口踩奶。鄒先生酸得快死了,這個地方除了自己什么時候給別人碰過!你是哪里來的野貓也給自己加戲!“乖啦,去床腳那里?!狈快`樞哄它:“爸比陪你睡覺?!?/br>鄒先生對它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貓咪回復他一個惡劣的斜視。“它挑釁我!”鄒先生立刻告狀。“喵!”貓也告狀。人打不過貓,房靈樞拉偏架:“它這么小你跟它較什么勁呢,誒以前沒發現你這么討厭貓呀?說養貓的也是你???”我怎么知道會來這么一只黏人的貓?鄒先生在心里叫苦,養它是為了讓你開心,不是為了讓我堵心的。轉眼之間,這貓被房靈樞養成了大胖子,房靈樞只對自己的身材有苛求,對愛人和愛貓是從來不作任何要求。身材變了,搶床頭的尿性卻沒變,好在kingsize的大床也不差你一個貓的位置,痛苦在于他們晚上難免為愛鼓掌,貓站在床頭長一聲短一聲地助威,亢奮了還要親自投入戰場。鄒先生覺得自己就快萎了。不能認輸,鄒凱文心想,作為紳士,要適應一切環境,仔細想想伴著貓叫還挺有原始情趣的,忍了忍了。然而房靈樞摟著他脖子:“貓是不是餓了呀?”“……”我在跟你翻云覆雨你問我貓餓不餓?忍不了了。鄒先生拎起這貓,大步流星地去廚房抓了一份貓糧:“請用餐,禁止進入臥室!”貓在他背后憤怒地抓門。于是今天早上醒來,鄒凱文發現自己變成貓了。這到底是什么劇情,他從床頭跳下去,打算去找房靈樞看看情況。落地的瞬間,他聽到房靈樞的聲音:“你今天不舒服?”“???”他多年的特工,警覺從未消失,這一刻鄒凱文從變貓的震驚中冷靜下來,隨即陷入另一個巨大的震驚。——現在我是貓了,那我的身體里是誰?立刻,他看到房靈樞扶著自己,從廚房里出來了。“怎么大早上在那里吃魚片?!狈快`樞莫名其妙:“你干嘛不理我?”鄒凱文心情復雜地目睹了一個NTR場景,就在他眼前,無精打采的自己拉過房靈樞的臉,給了一個萬分深情的滿臉親吻。房靈樞推他一下,笑著擦臉:“親得一臉都是!我這剛擦的防曬!”鄒凱文已經知道現在是誰在自己身體里了。因為對方向他十分惡劣地“噓”了一聲。房靈樞會意道:“你不舒服,就在家里躺一會兒吧,就說了昨天讓你別弄那么瘋的姿勢,我輕松可是你累啊?!?/br>“……”別對貓說這些??!我怕他現在聽得懂??!鄒凱文在桌子下面哀聲狂叫。房靈樞把他拎起來:“今天不許鬧你爸爸,他不舒服,你乖一點,到陽臺上去?!?/br>他不顧鄒凱文的掙扎,把他扔去陽臺了。“我去找閔文君啦!”遠遠地,從玄關傳來房靈樞的聲音:“中午你要吃啥?”鄒凱文貼在陽臺的玻璃門上,看見自己像個智障一樣舉起手臂。“唔!”自己說。“曉得了曉得了,你難受就別說話了,回頭我給你帶藥?!狈快`樞穿著鞋道:“中午給你煮點菜粥?!?/br>憋走啊寶貝兒!我在這里??!你把門開開??!鄒凱文絕望地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房靈樞走了,人形的鄒凱文和貓形的鄒凱文隔著一道玻璃門,仇恨地對視。對方顯然很囂張,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溜進廚房去,過了一會兒,他抓著一盤東西出來了。鄒凱文認出那是一盤切好的鮑魚丁,大概是早上房靈樞煮面剩下的。此人將盤子放在地上,一面快樂地啃鮑魚,一面得意洋洋地看著變貓的鄒凱文,朝他齜牙咧嘴。鄒凱文氣得瘋狂捶門。鬧騰了半小時,鄒凱文的貓爪已經擂腫了,他舔舔爪子,踱到窗戶下面。事到如今,他已經不驚慌,也不生氣了,因為一切事情都出乎常理的判斷——顯然,自己被貓搶奪了身體,因此不得不委身在貓的身體里。這只貓絕不可能只想吃東西,它可能還有更大的陰謀。鄒凱文嚴肅地叫了一聲,示意對方打開玻璃門,來場公平的談判。貓咪顯然不屑一顧,他端起鮑魚,美滋滋地躺去沙發上了。不生氣,不憤怒,保持冷靜。陽臺上的鄒凱文搖著尾巴轉了幾圈,心想這并不是無法解決。現在他不擔心自己,更擔心的是靈樞,必須要讓靈樞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不能讓靈樞跟這個危險的冒牌貨過日子。但自己現在不會說人話,這要如何是好?家里實在太干凈,房靈樞每天都把地板拖得光可鑒人,沒有能讓他拿來劃出痕跡的東西。貓爪子又握不住筆。鄒先生畢竟是睿智的鄒先生,他對著反光的玻璃門端詳了一會兒,心中忽然有了主意。——此貓身體十分柔軟,能做出許多高難度的動作。如果用身體來作出暗號呢?將身體擺直,兩只爪平放,那么就很接近“F”的形狀。蜷起上臂,尾巴倒卷,那么就接近“B”的形狀。全部伸直,上臂高舉,那么就是“I”。——以靈樞的敏慧,一定可以領會到自己的意思,床頭的柜子里放了日常禱告用的圣經,把自己按在圣經上,也許就能驅除惡魔。方案就這么定下來了。鄒凱文意氣風發地走去玻璃前面,上午的陽光照進來,他在玻璃前面嚴肅認真地演練姿勢。務必標準醒目,可令靈樞一眼即知。他在玻璃前面演練了一上午,房靈樞卻遲遲沒有回來。鄒凱文遠望太陽,心中估算著時間——這不對勁,靈樞說了中午回來,加上現在的“自己”又在生病。不可能太陽過了中天,他還不見人影。這樣想著,他心中又開始憂慮——若是平常,此時他應當叼起一枝雪茄,似乎變了貓之后習性也開始變化,情不自禁地,他開始給自己舔毛。那酸爽的感覺跟抽雪茄如此類似。“……??!”鄒凱文心中大驚,趕緊停下自己舔毛的嘴。這太恐怖了,貓性正在逐漸感染他的意識。務必要保持人的尊嚴,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天性。他什么也不干了,試圖用兩只腳支撐起肥胖的身體,在陽臺上深沉地散步——扶著墻。有只貍花貓跳上窗來,怯生生地,它“喵”了一聲。鄒凱文沒好氣地望向它,這只貓他認識,是家里這只布偶的朋友。兩個貓天天在陽臺上聊天,看上去十分濃情蜜意。只是貍花特別怕生,人一來就逃走了。倒是梁旭來了一次,把貍花抓住了。“這是野貓?!绷盒竦溃骸澳闫綍r喂他東西吃?”房靈樞點點頭:“多弄一份貓飯也不麻煩,我看它和月餅挺好的?!?/br>“月餅”就是家里這只布偶的名字,因為太胖了,看上去像個冰皮大月餅。“這要做絕育,不然流浪貓會越來越多?!绷盒衩偦ǖ念^:“我把它帶回去做個手術吧?!?/br>貍花驚叫一聲,從梁旭手上竄開了。從那以后,這只貍花再也沒有來過,月餅很不開心,好幾天沒有吃飯。梁旭也在小區里試著找過這只貍花,無影無蹤。鄒凱文望著它,心中百轉千回,是了,月餅也許是因為找不到貍花,所以心生怨憤,因此才作惡報仇。但現在貍花出現了,又是什么意思呢?它是想阻止月餅,還是來一同作惡?它失蹤這么多天,究竟去做了什么?月餅搶奪人的身體,和它又是否有關系呢?鄒凱文謹慎地思索著。一面思索,他一面扭動肥胖的身體,爭分奪秒地cao練FBI的姿勢,情況越來越嚴峻,一定不能在和靈樞相認的環節出岔子。貍花怔怔地看著他。輕輕地,它撓撓窗戶,又叫了一聲。“喵?”鄒凱文忽然從這一聲貓叫里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貍花在窗戶外面打轉,仿佛含著震驚與不可置信,它目瞪口呆地向鄒凱文搖搖尾巴。“喵?”“……!”鄒凱文惶悚地躍上窗戶,試探性地,他把身體擺成“B”的樣子。貍花盯著他,一動不動,片刻,它直直地豎起尾巴,搖擺了兩下。——兩下。……是“B”?鄒凱文的貓心在劇烈地跳動,這一次,他擺出了“F”的姿勢。貍花向前走了幾步,再次搖動尾巴。——六下!F!這完全正確!鄒凱文撲在窗戶上。貍花也滿眼淚水,在窗戶外面拼命大叫。“……上帝?!?/br>鄒凱文扶額,他無法說話,也聽不懂貓語,只能用貓叫試圖傳遞:“你別急!我來推開窗戶!你站穩別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