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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離來得這樣快,馮翠英把他關起來了,來接他出院的“爸爸”,跟他記憶里完全不一樣。羅曉寧茫然地看馮翠英:“這不是我爸爸?!?/br>幸得梁旭不在場,馮翠英擦了一頭冷汗:“叫你喊你就喊?!?/br>繼而,他又問:“我爸爸不是呂叔叔嗎?”馮翠英忽然暴怒起來:“胡說八道!”他挨了一頓打。馮翠英把他關起來了,為了恐嚇他不再“亂說”,飯菜是要逼他跪在地上保證才有得吃。羅曉寧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可是也不在乎她到底想怎么做,馮翠英在門外問他:“你以后還東問西問嗎?”羅曉寧答非所問:“我要哥哥?!?/br>“滾你娘的哥哥!說你以后再也不胡扯!”羅曉寧只會說一句話了:“我要哥哥?!?/br>毫無疑問地,他又挨了一頓毒打。羅曉寧現在明白她為什么打他了,一切他生活中泡沫似的謎團,都解開了,過去他一直想不通,也一直不肯想通。岳萍萍的沉默,房靈樞的試探,房正軍的嚴厲的質問,撕破了他胸口最后一點皮rou,骨和心露出來,血也流出來,他徹底地枯萎了、被榨干了。不必再問答案,他最不想面對什么,什么就是答案了。他原本是不配也不應該愛上這個哥哥的,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挽回他骯臟的身份。如果還能為他奉獻一點點微小的付出——羅曉寧想,哥哥要做什么,那他就去做什么。無論前方是誰,無論前方是哪里,無論前方是什么。就如同圣經所詠唱的那樣:——列國發怒,但你報應之怒臨到了,死人受判罰的時候到了。天使不只會鼓吹純潔的禮樂,也會降下閃電、響聲、雷轟、地震和大雹。罰懲一切罪惡和隱匿罪惡的。此刻馮翠英站在他面前,她從酣睡中驚醒,一臉都是惱怒,她不情不愿地從病房蹭出來——乍然見了羅曉寧,她微微一呆。羅曉寧若無其事,且無害地看她:“奶奶,你生病了?!?/br>岳萍萍站在后面,嚴陣以待地盯著他們倆——羅曉寧狀況實在不好,她想喊醫生,又貪心地覺得他似乎命不久矣——要是這檔口進了搶救室,萬一出不來怎么辦?他說要風,她就把他放在樓梯口,這里空氣流通得好些。羅曉寧不用她扶,自己在臺階上坐下來。馮翠英心下也覺得不妙,可又不敢在警察面前呵斥孫子,只好扮演一副慈眉善目:“你怎么跑這兒來了,這些警察又欺負你,寧寧呀,你看你又瘦了?!?/br>羅曉寧乖順地讓她撫摸腦袋,他牽一牽馮翠英的衣角:“奶奶,我累?!?/br>馮翠英不肯坐在他身邊,只在他旁邊俯下身:“奶奶也生病啊,你叫奶奶干啥?”羅曉寧抬起臉,他溫順而平靜地望著馮翠英,倒像馮翠英臉上有朵花兒。馮翠英被他看得一陣粟粒,這個孫子一直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他是中元節里生的鬼胎,天生一雙不尋常的眼睛,那眼珠子上頭仿佛總蒙著一層水光,像是誰給他委屈受了一樣。命里帶孽,是來討債的。這檔口她倒還沒忘了給警方扣黑鍋:“你這孩子,是不是這個女警察欺負你了?你有什么委屈,你倒是說啊?!?/br>羅曉寧膽怯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哥哥?!?/br>“……這我能有什么喜歡不喜歡啊,他殺人犯你可離他遠點兒!”兩個警察都聽得一陣惡心。羅曉寧的臉色忽然自然起來,好像血色一下子涌上他的臉,那瞬間是一種難言的、詭異的嬌美,像黑白的美人突然上了色。岳萍萍有點看住了。羅曉寧靠在馮翠英的腿上,空寂的樓道里,回蕩著他虛弱的聲音:“奶奶,我爸爸,是那個呂叔叔,你知道的,對吧?!?/br>那敘述雖然因為氣短而若斷若續,但語義完整流利得判若兩人,甚至含了從未有過的質問的尖銳。醫院里寂靜,又是涼颼颼的秋夜,大家都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是什么鬼在借著羅曉寧的喉嚨說話。馮翠英臉色大變,而羅曉寧不等她答話,又接著道:“我問你,所以你打我?!?/br>馮翠英畏懼地向后退——向后退是警察,她又慌張地向前挪,這時候她無法出手打人,只好背過身怒視羅曉寧:“你胡說八道什么?你爸早就死了!”羅曉寧被她吼得微微一顫。岳萍萍不禁出聲呵斥馮翠英:“老實點!你想對他怎么樣?!”馮翠英這會兒是進退兩難,羅曉寧似乎還比岳萍萍安全好欺負,她不自覺地往羅曉寧身邊湊了湊。“你別瞎說,我啥都不知道,呂賢德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又不認識他——”話一出口,她就知道糟糕了。羅曉寧只說是“呂叔叔”,驚慌之下,她居然不打自招,把羅桂雙的假名說出來了!馮翠英的腿有些發軟,她習慣性地去掐羅曉寧的肩:“胡扯淡!”岳萍萍早就看得生氣,兩個警察一起上前就要按住馮翠英,羅曉寧卻忽然向他們丟了個眼色——機變之間,兩個警察不由自主地站在了羅曉寧一邊,他丟了眼色,兩人如同中邪一般,沒有再上前。這一瞬間他們全然忘了羅曉寧是個智障,破案的急切心情壓倒了所有理智,他們是太想知道真兇的姓名和住址了,也不約而同地覺得,羅曉寧一定可以問出來!羅曉寧調轉視線,他輕輕扶住馮翠英的腿:“奶奶,你別生氣……我就是問問,那次你打我,是旁邊爺爺問你,怎么又去臨潼——是不是臨潼?”馮翠英一直以為孫子傻了,她是做夢也想不到羅曉寧會這樣細心地留意她所有動向,更想不到他會這樣問出來,方才說錯話她已經心慌意亂,情急之下,她無可奈何地望向岳萍萍:“是,我是知道他改了名,可我真不知道他住在哪!我去臨潼找了兩次,也問過姓盧的,可他不肯告訴我呀!”她的話沒有說完,兩個警察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無人看見羅曉寧絕望地閉上了眼。岳萍萍一直后悔,后悔那時候沒能早點按住馮翠英,又或者,她應該站在樓梯下面。所有事情都像轉眼間發生,馮翠英刺耳的辯白還沒落地,羅曉寧忽然用力一拉,岳萍萍眼尖,她一步跨上前去——晚了,羅曉寧不是推人,而是自己向后仰倒,誰也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大的力氣,馮翠英被他拖著腿,一路尖叫著滾下樓梯!兩個干警不顧生死地撲下去,都跌得鼻青臉腫——再抬起頭來,臺階上一片鮮血。黑暗落下來,是帶著血色的黑暗,許多人尖銳地大喊:“曉寧!曉寧!”男人的聲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