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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從梁旭身上瀑布一樣地淌下來,他問羅曉寧:“他笑了,是不是?!他是不是笑了?!”羅曉寧真的被他嚇哭了,只是忍著不敢哭,他用力點頭:“對的!對的!”他垂著頭,還要再想,梁旭用力抱住他:“別想了,不要再想了?!?/br>想到羅曉寧接連不斷的“我錯了”,梁旭感到毛骨悚然,因為那和他所遭遇的事件完全地連在一起,當年他聽到對方說:“——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嗎?”他的母親嘶啞地哭求:“不知道,不知道?!?/br>對方又重復地問了一次:“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嗎?”他的母親只好妥協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求你了?!?/br>對方尖聲大笑起來,然后是銳物劃破喉嚨的聲音。羅曉寧突然抓著他的手,以極其連貫的聲音哭著說:“哥哥,都是我不對,我不該去送小燕子,你不要難受了,我以后不那么皮了?!?/br>梁旭驚得手也顫了。——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梁旭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他毀了不知多少個家庭,不知多少人成了他刀下亡魂,而這個人藏在暗影之中,依然逍遙法外。一瞬間地,他又原諒了羅老太和曉寧的父親,因為他們眼中的羅曉寧和自己一樣,是帶來災厄的孩子。甚至于,羅曉寧現在的父親,也許同樣是隱秘的養父。因為按照曉寧的描述,他的父母很可能都在那場案件中慘死,羅曉寧先行被擊暈,所以只能微弱感知到母親死亡,父親更在他們之后才遇害。這和自己父母的情況是完全相同的。先是母親,然后是父親,先襲擊女性,然后對付落單的男性。梁旭推算他受傷的時間,那應當是十二年前到十三年前,也就是2001年左右,那時間的確發生了兇案,也正是在沙場村。據說此案受害者是村里負責拆遷的另一個領導,長居縣城。——難怪羅老太說他一家是城里人!至于兇手為什么沒有徹底殺死羅曉寧,那就太容易解釋了,因為當時孩子頭部受傷,可能還處于休克,因此幸免于難,他頭上的傷疤就是最好的證明。梁旭非常期待見到羅曉寧的父親,那也許和梁峰一樣,是不肯露面的無名英雄。十幾年了,他供養著昏迷不醒的羅曉寧,無論如何都要他活著,而他一定是出于某種理由,所以不能露面。相認是不能的,但至少能奉上自己無聲的敬意。一連幾天,他都心神不寧,羅曉寧病后的表現令他倍感驚異。他在兩個選擇之間徘徊——要么,永遠地對曉寧保守秘密;要么,把自己的事情也告訴他,或許會進一步刺激他大腦的功能。人的記憶或許牽涉到大腦的部分能力,不乏因為找回記憶而恢復智力的病例?,F在的羅曉寧,也是如此。如果把金川案告訴他,那必定讓他陷入巨大的痛苦,但保守秘密,就是讓他終身做個廢人。梁旭權衡再三,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一時的痛苦好過終身殘疾,而他現在也相信,無論歷經多久,警方一定能夠緝拿兇手歸案。他想起房正軍的眼淚,雖然不知房正軍現在何處,但那個警官不會辜負諾言。“曉寧,我告訴你這些事,不是要咱們去報仇?!绷盒窬従彽溃骸疤炀W恢恢,疏而不漏,當年警方曾經向我許諾,賭上一輩子,也一定會破案。我知道他會說到做到。我們清清白白的性命,不值得為人渣自毀前程?!?/br>“我告訴你,是希望你能恢復記憶,逐漸康復?!彼币曋_曉寧:“哥哥要你做個保證,無論想起什么,都不能沖動,咱們好好活著,等警方破案的那一天?!?/br>“哥哥?!痹S久,羅曉寧淌著眼淚撲在他懷里:“你的話,我都聽,我最喜歡你?!?/br>這話說得孩子氣,而梁旭覺得它格外溫柔。——是的,不是沒人喜歡他,只是自己過去看事情太偏激,他們是受過許多苦,但人生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他抱著羅曉寧,忽然很想親親他,只是出于一種怪異的羞恥,又終于沒有這樣做。兩個人懷著不一樣的情緒,無聲地擁抱著,不知過了多久,門忽然“咔噠”一響。這門本來就有些松動,經常自己松開彈簧,梁旭眼尖,恰恰看到一個人影從門后驚慌地遁走。他一把推開羅曉寧,三步兩步追上去,對方已經跑到走廊盡頭,梁旭一把抓住他:“誰?!”他這一句剛剛問出來,護士長也正好迎面過來了,董護士長瞧著他二人,有些意外:“這不是羅曉寧爸爸嗎?今天知道來了???”梁旭莫名地看著他,羅曉寧的父親也回過臉,他臉色異常難看,春天里,他額頭全是汗。“我、我聽說曉寧摔傷了?!彼Y結巴巴地說。第29章無解梁旭打量眼前這個男人——微胖身材,有些敗頂,穿著打扮倒還得體,不像是貧窮人家,戴一塊銀灰色的老式手表,手里還提了個老板們常用的小皮包。他嘴唇顫動幾下,轉身就想走。梁旭一把鉗住他:“跟我來!”他自幼熟習搏擊,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伸手卻有如鐵腕,羅爸爸被他一路鉗著拖著奔到走廊盡頭。他和羅曉寧真的一點也不像,梁旭想,這男人的容貌是一見就忘的普通,塌鼻梁、小眼睛,塌也塌得毫無特色,小也小得完全大眾。羅曉寧像是造物主精心打造的一件玻璃器,仔細吹過、仔細燒過,每個邊角都仔細打磨過,連額上的桃花疤也是刻意雕琢,而他父親則是造物主打著呵欠的敷衍作品,哪怕捧著看半天也根本記不清這張臉——他們之間的區別就是女媧捏人和女媧甩泥。兩人在走廊盡頭無言相對,臉色都很難看,梁旭是敏感的疑惑,對方則是驚惶的瑟縮。“你都聽見了?!?/br>過了不知多久,梁旭終于問出這句話。仿佛是應著他這句質問,羅爸爸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了,他哽咽著,仿佛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掉淚。“……孩子,你也受苦了?!?/br>半天,他艱難地說了這一句。梁旭在他身上瞧見了梁峰的影子,不必再問任何事,梁旭的熱淚也填滿胸臆。“我不問是誰托付了你,也不問你如何撫養曉寧,可你既然接受了這個托付,為什么不好好對待曉寧呢?”躊躇許久,他含淚亦含怒地問他。羅爸爸的臉霎紅又霎白,他低下頭去,訥訥道:“我……我也是……我沒辦法?!?/br>說著,他雙手捂住了臉。和梁峰不一樣,他看上去真的只是個普通人,他身上是小市民常有的那種唯唯諾諾——他精心扣到最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