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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去成游樂場,房正軍給房靈樞買了一個裱花蛋糕,房靈樞當面把它扔在馬路上。“小孩吃的,謝謝,我不要?!?/br>從那時開始,房靈樞比過去更難說話了,他一夜之間長大了。他眼巴巴地拖著他的童年,一直拖到了十五歲,而房正軍終結了這一切。童年在他生命里完全消失了,他被迫迎來了遲到而叛逆的青春期,他變成一個古怪的少年,張揚又乖僻。忠孝難兩全,房正軍想,靈靈好歹還有他親媽,而張小兵什么也沒有了。或許是因著他的一片誠心,張小兵終于開始自己吃飯,漸漸地,也不尿床了。他逐漸恢復了一個十來歲孩子應有的生理功能,只是依然沉默寡言。就在那一天,房正軍下了班,照樣過來看顧張小兵——他從后門偷偷摸摸地溜進來,張小兵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玩蠟筆。別的小朋友都在前院做游戲。見到房正軍來了,他也沒有什么反應,只是玩蠟筆。他沒有黑色,于是用赭石在紙上用力涂抹,赭石里混著觸目驚心的鮮紅色。房正軍仔細辨認那張畫,長頭發的,可能是女性,代表母親,黃頭發的,可能是老人,代表祖母,藍頭發的兩個,互相交叉著線條狀的手。那也許就是兇手的象征。但父親在哪里呢?是否意味著,張小兵窺視到兇手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遇害?這張簡單的涂鴉,含著難以盡述的恐怖氛圍。它遠遠偏離了一個十歲孩子應有的繪畫技巧,顯得過于笨拙,甚至有些低智,但它表現得這樣強烈,讓人一眼就聯想到阿陵案的現場情況。畫面里沒有燈光的表現,卻仔細地還原出了兇案現場的家具格式。人物表情一片混亂,那也許就是張小兵內心的投射。房正軍看得出了神。他俯下身去:“孩子,在畫什么呢?”張小兵全身哆嗦了一下,他捂住那張畫,在紙上亂涂起來。房正軍于是掏出一兜橘子,先去洗了毛巾,給張小兵擦手,又給他圍上干毛巾:“不看不看,叔叔不看,叔叔喂你吃橘子,好吧?這橘子可好吃了?!?/br>張小兵任由他擺布,只是不張嘴。房正軍耐心道:“張嘴,啊,張嘴,你看陶阿姨都說你會吃飯了,橘子吃了對身體好——聽話啊,張嘴?!?/br>張小兵忽然轉頭看他。房正軍被他烏黑的眼睛驟然一瞧,居然心頭發震。“叔叔,我爸爸……我mama……是不是死了?!?/br>橘子從房正軍手里滾下來。“還有,我奶奶?!?/br>房正軍慌張地撿起橘子,大聲問他:“孩子,你是想起什么了?”張小兵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過了許久,眼淚逐漸從他眼眶里漫出來,孩子的睫毛格外濃長,這眼淚曲折地懸在睫毛上,又大顆地掉下來。房正軍什么也管不了了,他跪在地上,抱住張小兵:“孩子,你那天到底看見什么了,你一五一十都告訴叔叔,你得說出來?!?/br>張小兵被他嚇住了,張著嘴,瞪著眼,哭不出聲音。房正軍又急又痛:“你說啊,到底看見什么了,我的好孩子,你不能光是哭,你告訴叔叔??!”張小兵真被他猙獰的眼神嚇哭了,兩人亂做一團,阿姨從前面跑過來:“我的命啊房所長你這是干什么?小孩兒剛好一點你來搗什么亂呢?!”房正軍大吼一聲:“你前面去!不許過來!”阿姨被嚇走了。這里房正軍連哄帶勸:“好寶寶,小兵,不哭,你別哭,你看叔叔嘴笨又不會說話,你擦擦眼淚,你想一想,就你為什么要蹲那個柜子里,是誰到你們家來了?”張小兵哭得抽抽噎噎,房正軍在他撕心裂肺的哭聲里,模模糊糊地聽到他說:“他在笑,嚇人?!?/br>——他在笑?“什么人在笑?”“我捉迷藏……他就進來了?!?/br>房正軍一頭霧水,只好繼續追問:“是誰進來了?你看見他的臉了嗎?”張小兵搖頭。所以是沒有看到兇手的臉——也對,如果孩子當時和他四目交接,恐怕現在已經沒命活著了。“他把我,爸爸,推倒了,就脖子……”張小兵斷斷續續地說。房正軍緊急地總結這些支零破碎的片段,所以張小兵是當時正在捉迷藏,兇手破門而入,張小兵沒有動,因此免于被兇手發現。兇手在這個孩子面前行兇,殺死了他所有親人。“那你仔細想想,他們是幾個人,幾個人到你家來?兩個人,三個人?”“一個……”張小兵哭著說:“一個?!?/br>“男人還是女人?”張小兵哭了半天,啞著嗓子說:“是,是叔叔?!?/br>“多高?你跟叔叔比劃比劃,有多高?!”張小兵又看他半天,把手伸向房正軍的耳朵:“比你矮?!?/br>“……”孩子當時可能遭受了巨大的驚嚇,他對犯人體型特征的描述也許并不完全準確。但兇手是一人獨自行兇,這是決計不會錯的。房正軍在心中勾勒著這個殺手的形象,又情不自禁地去看那張已經毀掉的涂鴉——性別、高矮,這和盧世剛,真的太像了。那么巧,張小兵死去的母親,當時也和張秋玉一樣,懷著身孕。第14章托孤為謹慎起見,房正軍向專案組做了匯報,于是,在書記員及專案組人員的圍繞下,張小兵再一次描述了他對案發當夜的回憶。這對孩子來說是無比殘忍的折磨。張小兵在被迫回憶了半個鐘頭之后,再度失禁了。筆錄到此為止,時任專案組組長的李成立發話:“就這樣吧,以后不要再來問這個孩子了。他知道的已經都說了,再問,把孩子問瘋了?!蓖R煌?,他又說:“卷宗絕密,別泄露出去?!?/br>能為張小兵做的,他們都做了。而房正軍知道,自己保護的責任還沒有盡到——這么多公安局的人來到芝川福利院,雖然明面上打著“訪問”的旗號,房正軍心里還是擔憂。他真怕兇手就在自己身邊,更怕張小兵遭遇不測。死去的人,他追不回命來,活著的,他說什么也要守住。房正軍想把張小兵帶回家里,又怕目標太大,無法解釋他的身份。更何況他愧對妻兒,原本對房靈樞就關心不夠,現在領回來一個張小兵,還不知道房靈樞要鬧成什么樣。有什么人可以收養張小兵呢?此人必須信得過,是熟人,但又不至于令人一眼發現養子的異常。偶然地,就在那一年,梁峰回到芝川了,他是作為文體界代表來訪問福利院,陶院長向房正軍提起這件事,他才想起這個多年未見的老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