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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跟在先生身邊。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鐘大夫沒有藥堂,藥堂就是小鬼懷里抱著的一個藥箱,先生肩上背著的一個竹筐,幾個月前有病人給鐘先生送了幾個字——醫者仁心。先生就樂呵呵地尋了個舊布幡子,找人謄了上去,插在竹竿上,權當個招牌。越朝設東、南、西、北四個都城,天子腳下的東都,就是他們所在的高陵城。天子腳下,富極也窮極,窮人能看著富人的日子,富人卻看不到窮苦的生活,這就是高陵城。鐘先生是給窮人看病的,也用不著藥堂,在小街巷口走一通,街頭石凳,門前竹椅,橋頭的木樁子,都是看病的地方,京都的權貴或許不知道有這么個大夫,但是老百姓們,都認得鐘先生。可是先生今天,怎么就這么不對勁呢?小鬼一邊想著,一邊把染了風寒的陳木匠引到這邊來。陳木匠正好在給城南一家做活,想趁工休時間抽空來找鐘大夫拿幾副藥,哪想看見鐘大夫在墻角賣一只雜毛雞。他不敢確定那是不是平日里的鐘大夫,只得先去找了小鬼,小鬼這才找到自家先生,陳木匠所言非虛,先生他……原來真在賣雞。但是很快,小鬼就發現,先生的不對勁兒,可遠遠不只是賣雞那樣簡單。此時此刻,陳木匠和小鬼正呆呆地站在長凳前,看著包子鋪斜對角的怡紅院門口,倒著先生的那只竹筐,兩根蘿卜從里面咕碌碌地滾出來。陳木匠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抽了抽鼻子,心里卷起驚濤駭浪——鐘先生竟然逛窯子去了!他低頭,看見小鬼難以置信地張著嘴,眼珠子瞪得老大。.對于這件事情,銀葉也非常無語,和小鬼他們一樣,難以置信。他也不想逛窯子的,他沒招誰惹誰,正吃著自己的包子,就有一個美嬌娘大步流星地沖過來,劈手奪了他的包子,揪著他的衣領進了怡紅院。那美嬌娘身段盈盈,貌美如花,嬌嫩欲滴,但是卻——力大無窮。銀葉單手護住包子,單手拎著竹筐,跟著她一路風風火火地沖進去,誰也攔不住。一路上了二樓,那姑娘把門一插,一把抓過竹筐從窗子丟下去,裙子一撩,大搖大擺地坐在他面前。銀葉瞠目結舌:“姑娘有何貴干……”那姑娘捋了下袖子,盯著他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銀葉,你干嘛呢?”.銀葉腦中一聲轟鳴,雙眼放光:在這里絕對沒人知道他叫銀葉。一定是老閻或者小桃姐派人來救他了,他一把扔了包子:“這位jiejie,你是——”姑娘從懷里掏出一小截白草和麻皮擰成的燈芯:“你看我給你帶了這個來?!?/br>她把桌上的油燈燈芯挑出來,換上剛才取出的那一截,拿折子點了火。那火焰倒是沒什么特殊的,但是橘黃色的火苗跳起來的一瞬間,一道淡綠色的魂煙跟著升騰起來。銀葉高興地差點沒跳起來:“柳苗!”銀葉手下也有干活的,是一雙姐妹,都是剛養成沒幾年的靈,柳苗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常年藏在往生鏡里面,叫“風鈴”,可惜現今一齊丟了,所以他看見柳苗,不知道有多高興。柳苗和風鈴不一樣,她是有身體的,平日里一直跟著他,不過如今既要穿越過來找他,只能先出了竅,藏在燈芯里。柳苗慢慢地飄出來,她在空中剛剛凝了一點形,只來得及小聲開口叫了一聲:“銀葉哥——”那燈盞里的油就燃盡了,火一滅,柳苗“嗖”的一下子就被重新吸回燈芯里面去了。銀葉嘴角剛剛咧到耳根子,柳苗卻一下子沒了,他立馬變臉,對執著燈盞的人怒目而視:“你干什么!”那姑娘臉上掛著三分得意,七分挑釁:“銀葉,你可還沒仔細看看我呢,你猜猜,我是誰呀?”銀葉不說話,繼續黑著一張臉,但是轉念想想,說不定以后好長時間都得靠著她,他臉色和緩幾分,在心里面梳理一下線索:性格潑辣,沒羞沒臊,力大無窮,還認識他的女孩兒……銀葉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得黑起來:“你,你不會是——阿蘿吧?!?/br>姑娘臉上終于露出一個能看的笑容,她猛地拍案而起,大笑道:“哈哈,我變成這樣你都能認出我來,銀葉,是我小看你啦!”……變得是有點多。他認識的阿蘿,又小又瘦又黑,頭發枯黃,穿著破爛,常年頂著兩只黑眼圈,確實和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阿蘿瘋瘋癲癲的個性,到哪里都不會變。.她大搖大擺地在屋子中間走了兩圈,把自己身上曳地的紗裙踩得七零八落:“七枝也太不靠譜啦,怎么給你扔到了這么個鬼地方來,我今天一早上醒來,發現自己……”七枝不靠譜,老閻更不靠譜,竟然派了個如此不靠譜的阿蘿來救他。銀葉沒聽她說話,兀自在心里面叫苦連天,感覺阿蘿的聲音突然間停下了,他才回過神來問道:“你說什么?你今天早上怎么了——”阿蘿“噓”了一聲,如臨大敵地緊緊盯著房間門。門栓動了兩下,外面有人大聲叫嚷,銀葉聽得很清楚,那女人尖著嗓子,喊的是:“琳瑯,外面有客啦,剛剛那位公子,我們這兒得講究先來后到——”銀葉眼珠轉了轉,歪過頭來盯著阿蘿看,一不小心笑出了聲:“你不會是,不會是,難道你真的被,不會吧……”阿蘿的臉色不好看,她穿過來的時候,不比銀葉好到哪里去。她今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后來看了看屋內的擺設,才明白是這個陌生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反正都是被睡了。她無名無姓,只落得兩個字的代號——“琳瑯”,正是這高陵城最大的風塵煙花寶地,怡紅院的賣身姑娘。阿蘿恨死了這個角色設定,她眼中冒著火苗,沖著銀葉瞪眼睛:“我不管,你盡快把我贖出去,要不然,別想讓我把你的柳苗交給你!”銀葉止住了笑聲:“我的姑奶奶呀,我去哪里找銀子贖你,你既然來了,把我從這帶走不就得了,你還想在這里安身立命嫁人生子不成?”門外的女子叫了許久就不敲門了,她離開了,多半是去哪里找人,想把門砸開。.阿蘿翻了個白眼:“我說小銀葉,總得找到往生鏡再走啊,可是現在你的靈索被往生鏡扯斷了一截,你自己試試,現在還能不能和你的風鈴聯系了?”風鈴是銀葉的另外一只靈,藏在往生鏡中,如今他確實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那也就是說,往生鏡切斷了和他的聯系,徹底遺失在這個他不認識的世界里了。銀葉忽聞噩耗,徹底絕望了。阿蘿看他打扮窮酸,表情無助,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