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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可能?“車里……”他張張嘴,問不下去了。“駕駛人是一名女性,”王警官回答,從車后鏡里看到坐在后面的兩個孩子臉都白了,十分不忍,很沒有說服力地解釋:“你們別太著急,現在一切都還不確定?!?/br>大家都不說話,車內氣氛壓抑到極點。王警官一路無言,直接把車開去了縣公安局法醫鑒定中心,停車后徑直帶他們進了一間房,跟里頭一個人說了幾句,取出一個證物袋。他把袋子擱在秋禾面前,說:“好好看看這些,有你眼熟的東西嗎?”袋子里頭有一根項鏈,幾塊已經炭化的衣料,變形到面目可疑的皮鞋等物品。秋禾拿過來掃了一眼,看到當中有一塊熏得漆黑的女式腕表,頓時如遭雷擊。那是沈琳的表。是沈琳有一年過生日時,他用壓歲錢買的。這些年沈琳一直戴著這塊中低檔次的腕表,碰到有熟人問起,就會特別自豪地炫耀,兒子買的,臭小子什么審美水準!這也就是我不講究……秋禾哆嗦著兩手拿出那塊表時,白川腦袋里轟地炸了。幾人看秋禾搖搖欲墜地站著,都以為他撐不住了,結果他只是死死攥著那塊表,半天才開了口,嗓子嘶啞得快說不出話,卻很冷靜地問:“我媽在哪兒?我要看看她?!?/br>王警官難得地有些躊躇,看看石老六和白川,又看秋禾,小聲道:“還是別看了吧,車子起了火,人都燒得沒了形狀了?!?/br>“我要看。她在哪兒?”秋禾白著一張臉,神情卻很堅定。王警官帶著他們,穿過走廊,走到最里一間,打開房門,卻再次站住了,說:“孩子,聽我一句勸,就在門口看一眼吧?!?/br>屋里陳設一目了然,兩間床鋪,靠里一間空著,外面的床躺著人,蒙著白布。秋禾沒說話,越過王警官,朝靠外的床鋪走去。短短的幾步距離,是他這輩子走過的最艱難的路,他就這么一步一步,從凡間走到地獄里去了。秋禾站在床邊,對著白布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最后終于抖著手,緩緩把白布掀開了,然后,他就保持著掀白布的姿勢,呆呆看著露出來的人。這一刻對所有人都是煎熬。白川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上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把布從秋禾手中扯下來,小心蓋好。然后他半扶半摟,把秋禾往屋外帶。秋禾像個傀儡似的被帶出門。走出門口時,他突然站住了,扶著門框咳了一口,噴出了一大口血。石老六頓時慌了,淚如雨下地拍著他的背,說:“孩子,你哭啊,你別憋著,哭出來啊……”秋禾哭不出。他木頭人似的咳出一口血,才漸漸有了一絲活氣,痛徹心肺的感覺一點點滲出來,漸漸遍布全身?!戳?,就象胸腔里的心肝脾肺腎被人硬生生血淋淋地扯了出來,太痛了,太痛了。他在滿口的血腥氣里喘息著,一陣陣地眩暈,模糊看到白川、石老六和王警官都圍著他,白川抱著他,似乎在跟他說什么,可他一句也聽不見,心里只有一個聲音,空蕩蕩滿是絕望地喊著,我媽沒了,我媽沒了啊。白川一聲聲地叫著秋禾,卻突然呆住了。他看到秋禾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呼吸變得一聲比一聲長。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哮鳴音。石老六聽到那異樣的呼吸聲,和王警官對望一眼,兩人都變了臉色。白川一把抱起秋禾往外跑,王警官反應過來,跟在后面邊跑邊說:“我開車去!從這邊走!這邊近!”幾個人上了警車,風馳電掣地趕往人民醫院。白川把秋禾抱著,解開他衣領,讓他靠在自己肩上。秋禾大張著眼,眼光卻散亂無神,一聲趕一聲,喘不過氣來,嘴唇卻因為缺氧而漸漸發紫。他四處望了一下,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喘著氣問:“我媽……呢?”白川噓了一聲,示意他別說話,又返身把車窗打開,讓空氣進來,說:“別怕,我們馬上到醫院?!?/br>秋禾掙扎著坐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說:“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我帶她……回家!”白川心痛得簡直無法呼吸,狠狠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神情已經鎮定如初。他咬破食指,一邊把血往傷口上逼,一邊把指頭放進秋禾嘴里,小聲說:“噓!別吵!乖乖的,別吵到她!”石老六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把臉轉向車窗外,窗玻璃映出他滿臉淚水和抽搐的面目,他哭得渾身都在哆嗦,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所幸醫院隔得并不遠,車剛停下,白川就抱著秋禾直奔急診室。醫生接手后,幾人被趕出來,站在急診室門外等候。王警官這才一陣后怕,責備說:“哪成想這孩子還有這個毛???老六你也不提前吱個聲!”石老六眼眶紅紅的,小聲說:“我哪兒知道?在鎮上從沒見他犯過病?!鞝斞?,這可怎么辦。難道再告訴寶成叔?他一把年紀了,可怎么經得住……”白川一直呆呆站著,這時突然插嘴,問:“我娘娘到底怎么出的事?”王警官看看他,嘆了口氣,說:“究竟怎么出的事,誰也說不準。那地方就在往鎮上來的路上,離縣城四十多里。那段路彎多坡陡,一直是車禍高發地段,這幾天下雨,路又滑。出事的時候又是晚上,看路上的車轍,應該是車被撞翻后,滾到坡底下起的火。那段路偏僻,也沒人發現,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路過,看到了才打了電話報的警?!?/br>白川看著前方,面無表情問:“查出來是誰干的嗎?”王警官搖頭,“肇事車輛早跑了,附近又沒有監控,等我們趕過去時,雨沖刷了一夜,基本找不到啥痕跡了?!闭f著嘆了口氣,“想找到肇事車輛,只怕難?!?/br>豈止是難,照他往常的工作經驗,基本是沒這個可能了。白川瞇了瞇眼,轉臉望向窗外。這時如果有人從外面經過,一定會被那張臉上暴戾凜烈的殺氣驚呆。秋禾被從急診室里推出來時,醫生給他打了針鎮定劑,人已經睡著了,卻眉頭緊皺,似乎夢里都極不安穩。等幫著把人推到病房后,王警官先自己墊錢,去辦了入院手續,又回到病房,把石老六叫到外面,小聲叮囑了一會兒才走。等石老六進來后,白川便從床前站了起來,對他說:“六叔,你守著秋禾,我出去一下?!?/br>石老六心事重重地答應了,又對他說:“你先別和爺爺說,容我再想想,我再好好想想……”一直到白川快走出病房門口了,石老六似乎才反應過來,忙又問:“對了,你上哪兒去?”白川沒有回答,只稍稍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病床上的秋禾,徑直走了。此時已近薄暮,白川走出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