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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范鉉超才從噩夢和冷汗中掙扎清醒,第一眼就看到正靠著墻閉目養神的倪后瞻。范鉉超眨眨眼,還以為自己還在國子監里。然后才反應過來——“你怎么也進來了!”他睡了許久,喉嚨干涸,發出的聲音細而低,聲帶振動,連著整個喉嚨都痛起來。倪后瞻聞聲睜開眼,這才注意到他已經醒了,驚喜道:“你醒了?太好了,你發燒了,若是再不醒,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叫到大夫?!?/br>說著,他從一邊拿過碗,里面裝著一些清水。范鉉超一點點喝了,感覺嗓子眼里好多了,火辣辣地感覺稍退。他右手摸上額頭,的確有些熱,鼻子里就像要噴出火來。“別管這些了?!狈躲C超掙扎著要坐起來,又被倪后瞻按回去,“你就好好趴著吧,傷口還沒好呢?!?/br>范鉉超光是爬起來這個動作就讓他頭暈眼花了,根本爭不過倪后瞻,只好又躺下來。“你怎么來了,國子監那邊……難道……”倪后瞻苦笑,“我們沒能看住馬生,被他跑去給魏忠賢通風報信了?!?/br>“你被抓了,那現在國子監講演隊是誰在主持大局?”范鉉超忍不住問道。“你記得在第一次大會上替你說話的那個書生?”范鉉超對這人的印象深刻,“記得,看著是個精干人物。你把講演隊交給他了?”倪后瞻點頭,“他叫白陽,京城人士,和魏忠賢有滅家之仇。我看他是個做事的人物,又絕不會被魏忠賢策反,再合適不過了?!?/br>如果這是倪后瞻的消息是真的,那白陽的確是最好的人選,范鉉超真正關心的是:“有多少人被抓了?”如果參與講演運動的監生都被抓了,這才是真的要完。“就我和看管他的幾個人被抓了?!蹦吆笳罢f,“現在魏忠賢已經不是和我們這幾個小蝦米逞兇斗狠的時候了?!?/br>范鉉超被關了幾天,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驚訝地問:“難道東林黨的大人們已經要……”倪后瞻笑道:“不遠了。我進來時,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京里,地方,到處都是。不止如此,據說還有許多官員看到風向變了,紛紛上折子揭露魏忠賢的各種貪贓枉法案件,想著把自己摘出去呢?!?/br>“都是些墻頭草?!狈躲C超搖搖頭,雖然心里不齒,不過他們既然是站在墻頭這邊,也就沒立場去責怪誰了。“我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蹦吆笳罢f,“若是順利,我們可能待不了多久。若是不順利,我們可能就要一直一直待在這半死不活的地方了?!?/br>“咳咳?!?/br>聽到范鉉超咳嗽,倪后瞻擔心地說:“要是一時半會出不去,你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大夫到這里來治病?!?/br>“不出去就不出去,要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也不會進來?!狈躲C超笑著說,“要是東林黨贏了,我就出去;要是東林黨輸了,我也不找關系找門路,就這么待著?!?/br>“你這不是廢話?!蹦吆笳胺藗€白眼,“要是輸了,我們都得掉腦袋,你還想跑到哪兒去?”范鉉超失笑,“若是不出意外,這幾日陛下就能知道此事,到時候才是一決勝負的關鍵時刻。我們這些小魚小蟹,就在這里等著,等著到時候誰輸誰贏?!?/br>“就是這幾天了?!敝煊蓹z默然許久,突然來了這么一句。曹津也不覺得這話沒頭沒尾,他是朱由檢貼身太監,對朱由檢近來的舉動心知肚明,甚至有些不方便聯系的大臣們,也是他安排人去聯系的。曹津的忠心只對朱由檢一人,朱由檢自然也放心將一些機密交給他做。近日來,原本對信王殿下不冷不熱的東林黨為了將魏忠賢一擊必殺,和信王殿下聯系十分密切。曹津在朱由檢身邊呆的久了,早已知道朱由檢野心不只是做一位富貴閑王。憑著這些年來曹津伺候朱由檢的經歷來看,雖不敢說朱由檢將來一定會成為什么千古明君、一世英主,但肯定比如今在上面的那個人做得好。“小的祝殿下早日成功?!辈芙虬牍?,畢恭畢敬地說,不只是為了魏忠賢一役。“事情還未結束,魏忠賢還未伏法,遠遠不到慶賀的時候?!敝煊蓹z沉著臉,目光灼灼,掃過桌子上的一張張密報。他將密報全都記在心里,招招手,曹津趕緊將蠟燭和炭盆拿過來。朱由檢親自將密報都一一燒掉,曹津用鐵棍撥弄著炭盆,讓火燒得更旺。最后檢查了一遍,見都燒得一干二凈,沒有剩下的紙屑,朱由檢這才抬抬下巴,讓曹津端出去處理了。六月正熱,朱由檢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燒火,流了一身汗。他拿起扇子扇扇風,順手打開窗戶。清亮的月光乘著涼風向他襲來,臉上身上,甚至心頭的熱氣都散去了不少。明月朗朗,照我河山。魏忠賢一死,東林黨勢必聲名震天,氣勢浩蕩。魏忠賢還未強盛時,皇兄做事多受東林黨桎梏,自己殺了魏忠賢后,朝堂上在也沒有人制衡文官一系。這些情形歷歷在目。東林黨高層雖然忠心為國,但下面的卻多是些無能無節無恥之徒。那年國破,也是他們第一個投降后金。雖然東林黨多占據了中央地方各個重要位置,也喊出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養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口號,可實際上他們遠遠沒有做到。東林黨十分傲慢,總認為這大明沒有他們便無法運轉,仿佛在遼東邊境為他鎮守疆土的是一群文人一樣。到時候若是無法拉出另一隊和東林黨毫無關系的文官派系來,恐怕又會被東林黨牽著鼻子走。他要早些安排人手,盡快將那些寒門子弟拉起來。腦中念頭一轉,又想起發起這次講演運動的范鉉超和倪后瞻。朱由檢在心底嘆息一聲,這么好的苗子,居然都是東林黨子弟。不過,幸好自己還有一個白陽。范鉉超背后的傷口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清理包扎,漸漸開始紅腫化膿。倪后瞻等人向看守討了清水幫他擦洗,可是缺乏藥物和治療,加上牢房里糟糕至極的環境,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傷口潰爛。范鉉超日日忍受著劇痛,不過地上潮濕,他躺了一天便有些咳嗽,只好坐起來,還不能靠墻歇息。這日,監牢看守卻帶了兩個人進來。倪